作者：薛涌

　　近日公布的《2009年北京市大学生就业报告》显示，北京市2008届本科生毕业半年后失业或离职量最多的5个专业，竟是法学、工商管理、计算机科学与技术、英语、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这几大“热门专业”。这证明了我一贯坚持的观点：大学本科应该以通才教育为核心。

　　多年来，我一直在写文章劝告年轻学子：上大学选专业别那么实际，与其为进“热门专业”而挤破头，不如学些文史。我曾具体谈到：当今的产业和技术进步日新月异，而大学四年则是很长的时间，进校时学的“热门专业”，毕业时可能已经被淘汰。一位在耶鲁读普通文科出身的CEO说：“在当今这种瞬息万变的世界，你几乎每5年就要把自己的公司重新缔造一遍。学得太专的人，经常适应不了这种变化。”看来，我当年被视为哗众取宠、不识国情的话，现在倒是不幸言中了。

　　从网上的各种讨论可以看出，因为选错专业而失业的大学毕业生中，许多人当年对这些专业根本没有兴趣，只是图找工作容易。当如此急迫地追逐实利时，他们就丧失了大学教育中最宝贵的东西：理想性。我经常对我的美国学生说：“如果只为你的下一张工资单而操心，那么你可能一辈子都会为你的下一张工资单而操心。如果你在风华正茂的时候，能绕开自己生计方面的琐碎细节，关怀国家和人类的命运，那么你就可能会成为一位领袖。想想看，在选总统的时候，你是选一个只关心自己工资单的人，还是一位关怀国家和全人类命运的人？”这些话，实际上对中国的社会也适用。你有对全社会的关怀，就会时时想到如何为全社会提供有益的服务。最终你就更可能对社会作出突出贡献，并获得社会的报偿。

　　最近，我特别劝说一位立志读哈佛商学院的学生把他的专业从市场营销转到文学或历史。他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他：“如果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和你谈理想，自称对钱很感兴趣，希望学会计专业，以更好地点钱，你会对他有深刻印象吗？你大概觉得他很平庸吧。如果同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和你滔滔不绝地讲起雅典的城邦制度，并对柏拉图的《会饮》走火入魔，你可能就会暗暗吃惊：这实在是位天资超群的后生！你再想想，哈佛看你岂不是同样的目光？哈佛商学院是培养企业领袖的地方，并指望着这些未来的领袖能够改变世界。人家对一个把青春花在市场营销上的年轻人会有多大兴趣呢？”

　　事实上，能否对自己切身的生活环境和利益以外的事务产生兴趣，不仅反映一个人的胸怀和志向，也表现了他的能力。而我们的大学不仅不培养这种能力，甚至扼杀年轻人在这方面的冲动，乃至有了全国高考精英挤满光华管理学院的可怜场面。我们每年都看到风华正茂的大学新生，背叛了自己的理想，放弃了自己的爱好，按照一个打工仔的模式塑造自己，以保证自己的工资单万无一失。抱着如此可怜的“理想”，他们最后踏上失业之途，也就大不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