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振华

　　中国推行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已三十年了，但权力试图控制市场的行为从来没有真正消除过。新近有两则消息，一是“银行业协会全面叫停房贷返点”，一是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等三个协会发布《图书公平交易规则》，规定新书不得打折，网上书店销售不得低于8.5折。“新书限折令”的制定者更是恶狠狠地叫嚣，“不执行就制裁”。

　　两个限价令的实质都是进行价格管制，协会头目们透露的理由同样类似：一曰行业特殊需要管制，二曰为了保护消费者利益。

　　先看第一个理由。目前似乎广为人接受的一个说法是，由于粮食安全的特殊性，土地需要红线保护。如果这一说法成立的话，粮食生产需要投入人力、种子、化肥，运输粮食需要交通工具，生产交通工具需要投入不计其数的各种原材料，保障运输通畅又需要修建道路……如此一来，为维护粮食安全，单单给土地划上红线是远远不够的，莫非与之相关的各种产品、各个行业全部要红线保护起来？那么干脆回到全面的计划经济时代好了。

　　维系人类生存需要各种资源，各类资源的重要程度的确是不一样的，如何来评价其“重要性”、“特殊性”呢？进行某种武断的绝对性评价是行不通的，粮食、空气、图书，何者更重要，根本说不清楚。只能是进行相对评价，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以自由竞争之下形成的价格信号进行评价，如果某种物品人们觉得更为重要，对它的需求就会增加，其价格就会上涨，不断变化的价格体系，就是对各种商品“特殊性”或“重要性”的最好评价。如果对价格进行人为管制，价格信号就扭曲了，资源配置就会失去平衡，经济就会陷入混乱，最典型的例子是大炼钢铁之类的闹剧加悲剧。这些其实早是市场经济的常识了，难道限折令的始作俑者就不懂么？

　　至于说“保护消费者利益”，就更不值一驳了。其一，莫非价格越高消费者越高兴？其二，难道消费者是傻瓜，不知道自己的利益在哪里，需要权力来保护？毫无疑问，所谓限折令根本不会被真正执行，书商和银行会有无穷的办法予以消极抵制，就如前些年兰州规定“牛大碗”拉面不得高于某个价格，商家立马改用小碗，最终这一限价令不了了之，空遗笑柄。

　　“制裁”一说，就更荒唐可笑了，行业协会是个嘛玩意儿？不就是一民间组织嘛，根本没有也不应该有立法权和执法权，声色俱厉的所谓“制裁”吓唬得了谁呢？我想提醒这些协会，你们的行为不但无效，而且涉嫌违法！ 《中华人民共和国价格管理条例》规定，“企业之间或者行业组织不得商定垄断价格”；《反垄断法》规定，禁止“经营者达成垄断协议”；今年将实施的《反价格垄断规定》的第九条指出，禁止行业协会主导串谋行为。协会的头目们应该马上学习有关法律法规，悬崖勒马，否则，以“私法”来“制裁”他人不成，首先自己就要被真正的司法给“制裁”了。

　　荒诞不经的限折令之所以出台，有两种解释，一是无知，二是握有权力之后的狂妄。哈耶克有一个经典分析：对经济计划管制之类的试图控制他人行为的举动，来自于权力所有者的狂妄，他们以为他们比所有人更聪明。而事实是，狂妄和无知，往往是相伴相随的。

　　(作者为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