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文章：倡导“沟通文化”的深意

　　它的对象是人类生存与发展中回避不了的林林总总复杂关系，它的优劣成败决定着是选择矛盾、纠纷、危机甚至战争，还是安宁、和谐、和平以至美好

　　文/沈望舒

　　多样化世界与多元文化的表象之一，是对相同事物的不相同看法，好莱坞《阿凡达》当为此论的经典佐证：国内观罢者，有按新鲜感和刺激度称赞其整体效果，有按模式分析斥其故事老旧，有按使用众多科技成果称其丰碑般进步，有按情节梳理归贬为简单贫乏……一切皆可成立：因为人有百心则事有百态，心证、阅历、侧重、兴奋点不同，感受就会差异很大。

　　历史上，鲁迅先生曾结合《红楼梦》关注过这般差异，“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国外批评者也有这般差异，俄共一组织要求国家检察机关对导演卡梅隆发出国际拘捕令，认为《阿凡达》剧情剽窃了苏联时期科幻小说及影片的创意和版权；英国《每日电讯报》、美国《纽约时报》分别载文抨击《阿凡达》，说电影有种族主义倾向；名为“无烟影片”的控烟组织在好莱坞最具影响力的大报刊登整版广告，抗议《阿凡达》中女科学家烟不离手的形象；梵蒂冈评论员则对《阿凡达》将生态关系升格到宗教信仰的倾向不满，指其为“虚假教条”；美国海军陆战队公共关系官布赖恩·萨拉斯上校，直接批评影片“破坏了美国军人的真实形象”。话题之多反映的是社会问题之复杂和文学艺术作品对现实反映的真实性与客观性。不过针对导演14年潜心炮制的“文化经济提供物”，千人看后或许会有千种解读，但是其中“跨文化的沟通”可能正是导演想要对千万人传递的诉求与境界。

　　《阿凡达》可以说是大大宣示了一番“沟通文化”，因为片中有太多篇幅、手段或详或简地渲染“沟通”的意义：故事开始，说明用克隆技术制造一批外星人的目的就是为了与潘多拉土著部落的沟通；“阿凡达”代表者男主角学习技艺、融入部族的要领，既有掌握土著语言的任务，还有要与地面和空中“坐骑”心灵沟通：将自己的辫梢与当地大型动物特有器官连接，形成“意念驾驭”的神奇；高潮部分揭示了在这一星球上，人类、动物、植物实际构成全面相通的网络：人用辫梢与“灵魂树”垂枝接触即可传播愿望，部落众人肩手串连、齐心合力，可将能量通过地下植物根系汇聚输送，用于抢救女科学家格蕾丝的生命……《阿凡达》臆想中的潘多拉，是一个天与人与万物皆可相沟通、相和谐，共奋战、共生死的世界，所以最后的胜利，是善良人类与潘多拉万物因文化沟通成功而集体行动的胜利──男女主人公是在满视野的飞禽走兽帮助下消灭了邪恶的高科技侵略者，恢复了星球美好的秩序。

　　当然，卡梅隆也在影片中悉数涉及“沟通”障碍与失败的恶果，让人们思考沟通文化正负效应与理想世界的关系。综述《阿凡达》表述的沟通文化，首先，沟通是人与人、人与物、人与世界、星球与星球和谐的基础，没有沟通作为桥梁纽带，便只存在各行其是的分崩离析、彼此伤害，难谈和谐美好的社会景象；再者，沟通必以相互善意为基础，非此便是倚强凌弱的告知或通牒，不是彼此公平的交流沟通。善意可称沟通成功的起点，沟通最终要靠信任为基础，理解可一定程度消除怀疑与误解，信任则是对合作伙伴主张、能力、目标的心悦诚服。《阿凡达》男主角坚信沟通是正确的选择，然后用善意和真诚获得女主角、部落首领、整个部族的接纳，接着通过成为潘多拉星球图腾崇拜──“魅影骑士”的方式获取绝对信任。

　　现代社会是危机频发与转型加速的社会，自然灾害、人祸每日每时都在创造或扩大危机；歹人施恶、好人经常办不好好事也是增加危机的因素之一。其中沟通文化的薄弱是和谐目标的大敌：掌控公共资源者若无视公民的知情权、表达权、话语权、参与决策权，仅靠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经验积累便随意盲动，既无沟通文化意识又无沟通文化机制，造成的不仅仅是社会财富的损毁浪费，还会带来“被代表民众”对其合法性地位的根本置疑；机构责任者若缺少沟通文化素质，既不能从上级处领悟真谛、获取必要发展条件，又不能从同级、下级处得到支撑与合力，很容易使高度组织化架构变成孤家寡人，导致几乎无执行力或核心竞争力可言，即将失去的可能不单是机会、发展空间、市场业务的份额，还会有自己的职务岗位；为人父母者若无沟通文化能力，与子女间除血缘外会渐行渐远。

　　所以沟通文化环绕在每一个体、群体、种族，贯穿于各个组织、社会、文化单元的内部与外部，它的对象是人类生存与发展中回避不了的林林总总复杂关系，它的优劣成败决定着是选择矛盾、纠纷、危机甚至战争，还是安宁、和谐、和平以至美好。为此期盼“沟通文化”繁荣昌盛。□

　　沈望舒：北京市社科院首都文化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国家发改委国际合作中心文化产业研究所特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