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蜀
综合目前各方媒体披露的情况,不难判定,官商合谋制造商机,是为山西疫苗乱象的要害所在,而为地方当局讳莫如深。
所谓官商合谋,官当然是山西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商则是所谓“卫生部大公司”北京华卫时代医药生物技术有限公司。疾控中心属于公益机构,这个定位捆住了它的手脚,使它没办法直接到市场上捞钱。华卫时代就在这节骨眼儿上横空出世,双方一拍即合。一段蜜月之旅就此起程。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山西省疾控当局与华卫时代的蜜月之旅,不过是以整个山西的公共安全为代价,尤其以近百个山西孩子的生命安全为代价。
首先被牺牲掉的是疾控中心生物制品供应站。山西境内疫苗配送本来归该站负责,但纯粹公益性质的疫苗配送没什么油水,该站就被毅然取消,而由华卫时代掌控的生物制品供应中心取代。保障3500万山西人民生命健康的疫苗配送和管理大权,就这样落到了一个小小的皮包公司的手上。通过这关键的一步,山西省疾控当局成功地将纯粹公益性质的疫苗配送和管理商业化了,终于可以借船出海,即借华卫时代的外壳,突破公益机构定位的局限,到市场上巧取豪夺了。
公权力就这样被商业化,成为逐鹿市场的杀手秘籍。有此秘籍,自然所向无敌。按规定,一类疫苗和二类疫苗属于分途供给,疾控中心致力于供给一类疫苗,二类疫苗的供给则由市场负责,以此既保障公共安全的最低底线,亦可满足公众的个性化需求。这个本来比较科学的制度设计,却被山西疾控当局的贪婪给完全扭曲了。他们不是主要致力于一类疫苗的供给,而是专注于到二类疫苗市场圈地,跟民间资本竞争。
这种竞争难道还会有什么悬念吗?山西疾控当局不仅本身就掌握公权力,而且它的身后站着更大的公权力。他们需要什么样的说法,山西省卫生厅就给什么说法;他们需要什么样的红头文件,山西省卫生厅就出台什么样的红头文件。他们要用标签疫苗垄断山西二类疫苗市场,山西省卫生厅就不仅发文推销标签疫苗,而且威胁:任何单位和个人从别的渠道购苗接种,一旦发现,即“严肃查处”,肆无忌惮地运用其合法伤害权,为疾控当局排除竞争对手。当疾控当局要反季节销售乙脑疫苗,需公共政策推波助澜时,山西省卫生厅也下文责令山西各地积极开展反季节应急接种。仅此一项,即令1344万元暴利轻松落入疾控当局囊中。
有公权力护航,山西二类疫苗市场为山西疾控当局独占自属天经地义。权力商业化必然导致市场的垄断化,这是一个最新的证明。
一个独占的市场,也就是一个毫无竞争,毫无监督和制约可言的市场,一个完全丧失自净功能的市场。在这样的市场上,独占方处于绝对强势,可以予取予求,藏污纳垢;公众则处于绝对弱势,由于资讯和专业上的不对等,很容易被蒙蔽,被误导,任人宰割而难自知。
在独占山西二类疫苗市场后,山西疾控当局即根据自己的经营需要,任意扭曲甚至人为制造市场需求。他们需要反季节销售乙脑疫苗,就可以把运城一地的乙脑疫情放大到全省范围,而完全无视山西省大部分县区并无乙脑疫情的事实。他们还可以扭曲上级通知,将卫生部强调的一类麻疹疫苗查漏补种,改成麻风或麻腮风联合疫苗预防接种,以此压制一类免费疫苗,而借机大力推销属于暴利的二类疫苗“普祥立适”牌麻腮风联合疫苗。
总之,他们开什么单,公众就得吃什么药。他们说什么价位,公众就得掏多少钱。整个市场就完全成了他们的私家口袋,他们爱咋掏咋掏。在如此变态的市场上,胆子有多大,利润就会有多大。也就难怪,华卫时代这个皮包公司,在接管山西二类疫苗市场之后,短短22个月即可盈利达1.2亿元。
暴利之下理性和良心完全不起作用。山西疾控当局之毫无底线,令人瞠目结舌。权力进入市场,导致市场的垄断化、黑恶化、非人性化,这其实不限于山西疫苗市场,但其血盆大口终于大白于天下,却是当下少见的一例。如果到了这一步,有关方面还不能启动正常的纠错机制,虚应故事的官场潜规则仍要占到压倒地位,那就真要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
彻底追查山西疫苗黑幕,进而彻底切除权力市场化这个中国社会最大的恶性肿瘤,理当成为亿万中国人共同的呼声。公平与正义比太阳更光辉,现在,山西疫苗黑幕正需要这光辉。我们且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