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宇
很长一段时间,媒体对于矿难的报道,呈现一种麻木的疲惫。在说尽所有的话语之后,深重的无力感已经代替了悲痛与愤怒,人们不再寻找事实的源头,人们不再寻找制度的弊端,只是相信并接受一个事实——我们改变不了矿难,但我们可以改变悲痛的痛感点。
于是,在每一次报道中,事实反而越来越简单,也越来越清晰,读每一次矿难,无非是死了多少人,是否为责任事故,处理到什么级别的官员,然后就是又一次平静的等待。尽管不要带血的GDP,不要带泪的煤,已经成为社会共识,但人们也已经能够平静地接受矿难这一事实。
王家岭煤矿透水事故过去20多小时后,救援现场下起了小雨,井下被困人员却仍无音信。事故之外,还传递出了一些其它信息,可以读出另类。比如,王家岭煤矿项目是经国家发改委核准(发改能源1563号),国务院第100次常务会议批准,由华晋焦煤有限责任公司投资开发的国家和山西省“十一五”规划重点建设项目。而华晋焦煤公司成立于1992年,由原国家计委、能源部和山西省政府联合组建,国务院生产办公室批准成立。2001年2月改组为国有股份制企业,股东为中国中煤能源集团公司和山西焦煤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各持50%的股份。
这样的身份与背景,远非什么民营小煤窑,也远不是黑煤窑、黑矿主可以比拟。从小煤矿矿难到大型国企的矿难,矿难似乎不曾放过谁,矿难也并不纠缠于所有制背景,挺进的速度几与所有制的改变同步。别了山西煤老板是否别了矿难?证之于去年山西省煤炭企业的兼并重组引发巨大争议的“国进民退”,不能不说,在安全生产方面,这一举措收效甚微,自2008年以来,山西省发生的重大矿难,大型国企难辞其咎。事实证明,“国进民退”并未能真正填补矿难频发的制度弊端,安全监管所需要的市场化、透明公开的法治环境也未能进一步确立,大型国企不过成为换了一块遮羞布的“煤老板”而已。
事故发生后,现有报道还透出一个信息:王家岭煤矿是一个在建煤矿,施工方是中煤一建公司,这起事故是在施工建设的过程中发生的一起透水事故,而被困人员为建筑工人,没有煤矿工人,正式工较少,多为山西、河北、湖南、贵州四省籍农民工。不难看出,这事故能否称之为矿难,有待斟酌,并预留了“脱敏”的回旋空间,但从另一角度看,矿难的灭顶之灾都从煤矿工人覆盖到了建筑工人,令人惶恐之时岂不令人深思?
事故原因初步判断为小窑老空水,为建筑工人意外凿穿地下水所致。小窑老空水一般积存时间长,应当为基建矿井的地质水文资料所记录,同时井下实行探放水制度,也应能探明小窑老空水,但为何能够避免的灾难却总是发生?再者,进行井下作业的劳动者应当经过特殊的职业培训,王家岭煤矿透水事故被困的人员都为建筑工人,并且正式工都少,多为未经培训的农民工,这一点,施工方当作何解释?
事故发生前的3月27日,《山西日报》在头版发布图片新闻,在王家岭煤矿项目工程工地,工人正在加紧施工,并介绍说,王家岭煤矿项目投资概算总额为51.68亿元,目前,项目已累计完成投资21亿多元。矿井项目将于10月份投入运营,提前5个月完成工期。灾难的结果并不另类,但事故的原因却总有另类,将要提前完工的矿井,却在意外的事故中搭进去了血腥的浓烈,GDP的冲动,又何止于煤炭的热量,亦存在于建筑的功绩中。
许多原因,可能仍在沉默之中,但沉默不是因为乏力,而是无法忍受麻木,对于矿难,我们是不是说得太多,做得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