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出事实的人才会拿出铁锤

　　【作者】周东飞 (资深评论人)

　　不容忍暴力手段，应成社会的共识，更是政府的职责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8月29日，知名打假人士方舟子在北京的住宅附近，遭到两名男子使用不明液体及铁锤袭击受轻伤。媒体梳理了方舟子近年来发起和参与的打假事件：2005年9月，指出“肖氏反射弧”未获国际公认；2005年11月，揭露清华大学教授刘辉学术造假；2007年4月，披露蒙牛特仑苏添加违规物质；2010年7月，质疑唐骏学历造假，质疑道士李一水下闭气2小时为虚假表演。很显然，方舟子可能“得罪”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到底是谁实施了这次买凶袭击，还有待警方通过调查作出结论。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不影响我们来讨论一个正常的社会是否能够容忍暴力手段的问题。

　　央视主持人柴静在她的博客中，就方舟子遇袭一事发表评论说，“拿不出事实的人才需要拿出铁锤。”一个社会要正常运行，并给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提供基本的安全感，少不了需要一整套整体的运行规则和个体的行为准则。也许纷争不可避免，无论是利益的争执还是学术观点的交锋，其实都可以通过公民双方之间的摆事实、讲道理来说服对方。如果不能，则可以求助社会组织、学术机构去调查去调解。争端如果继续，一方认为自己的合法利益受损，还可以诉诸行政机关、司法部门去干预去判决，从法律渠道获取最终的救济。在所有这些有关平息争端的路径中，暴力手段绝对被排除在外。

　　靠拳头乃至鲜血决定胜负，这是蒙昧时代的丛林法则。从人们自愿让渡一定的个人自由来组织起社会共同体的那一刻起，这种法则就已经被宣告必须放弃。在社会生活中反对使用暴力手段，不仅仅因为这种丑陋的行径与社会高度文明的要求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如果拳头和利刃可以发言，那么任何一个人，包括那些自以为能够挥拳向人的个体在内，都将成为暴力和混乱之下的牺牲品。只要时代尚存法治，只要社会还处于正常轨道，暴力手段的挑衅都不应当也不会被容忍。说到底，人们结成社会建立政府的一个隐含前提，就是政府和社会要为每一个公民提供安全的保障，使他们自由表达、合法行事而免于暴力袭击的恐惧。

　　选择暴力的人，以为暴力能够使他人陷入恐惧。其实早在他人陷入恐惧之前，选择暴力的人就已经被恐惧所俘获。如果他可以靠事实与道理取胜，如果他可以靠科学与法律取胜，他自然没有必要下作地去雇佣凶手拿着钢筋铁锤来摆平一切。我们所要做的，最紧要的事情，并非道德层面的谴责，而是要真正让暴力信奉者的算盘落空。政府职能部门有义务让雇凶者和凶手都浮出水面，并以法律的名义使他们付出比所获更为惨重的代价。这一切都是要巩固人们的信仰：暴力无法摆平任何事情，选择暴力直接导致更为强大的力量的严惩。疏于惩治则将使信赖崩塌，一次拳头与铁棒得逞，就有可能为黑恶势力嚣张的逻辑背书。

　　正义给予一切人，无论是打假遭遇报复的方舟子，还是讨薪喋血街头的农民工。正义给予一切人，无论是名目张胆打击报复的利益团伙，还是信仰强权蔑视法律的任何势力，在这里正义将以利剑的面目呈现。执剑者当铭记人民托付，不亵渎神圣，不辱没职守。

　　不容忍暴力手段，应成社会的共识，更是政府的职责。任何一个人都有免于暴力对待的权力，无论他是一场学术纷争中的学者，还是一个为了子女学费找老板讨要薪水的农民工。甚至，我们可以假设他是一个已经被判处有罪的犯人。无论他是谁，只要他是这社会的一员，就不应当成为暴力手段的受害者。殴打他人是违法，故意伤害和刑讯逼供是犯罪，无论暴力的施与者是街头混混，还是披着貌似合法的外衣，他们及他们的指使者都必须被惩治。这一点，考验的是政府保护民众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