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富豪榜”成了注册商标，国家工商总局给“作家富豪榜”颁发商标证，这是最近的一则新闻。2006年，媒体工作者吴怀尧发表调查文章《中国作家富豪榜》，文章通过对图书一线市场的调查，发布全国最有钱的25位作家的财富排名，此后至今，《中国作家富豪榜》每年度发布一次。鉴于《中国作家富豪榜》已有的社会反响和品牌效益，吴怀尧申请注册商标。

　　“作家富豪榜”之所以申请注册商标是因为其获得的社会关注度，但其社会关注度又是因何产生的呢？是因为作家，还是因为富豪？有人认为，“作家富豪榜”引起社会轰动说明作家在今日依然具有社会影响力。这种看法倒也不差，不过说得更准确一些的是：作家具有社会影响力的体现是成为富豪。实际上，“作家富豪榜”说明了金钱逻辑对作家、对文学的收编。文学依靠商品形式传播由来已久，但文学给作家带来的商业收益，一直不是社会首要关心的对象，社会更关心文学的意义生产、关心作家作品在思想与艺术上成就。按照以往的文学观，除了文学的商业性排在次要位置之外，文学还根据商业性的强弱区分出不同的种类，——比如通俗文学与严肃文学、商业文学与纯文学——文学商业性强的种类，如通俗文学和商业文学，往往被认为是次等的文学，因为强烈的商业性会对思想性和艺术性造成侵害。如今，这样的衡量标准依然存在，但它越来越让位给生活中更具有通用性的标准——金钱和商业的标准。

　　“作家富豪榜”现象说明文学写作和其他经营性行业一样，作家和其他商业人员一样，都需要在金钱收益方面一较高低。这样，文学写作与其他经营性行业混同的同时，自然也模糊了文学不同种类之间的区别。在历年的“作家富豪榜”中，通俗文学作家、商业文学作家与纯文学作家混合在一起。以2006年的排行榜为例，除了通俗文学作家、商业文学作家之外，纯文学作家也入选。这些作家的大量入选涉及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即纯文学与商业的关系。

　　纯文学这个概念上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流行，它指的是那种追求文学的独立、自律和审美空间的文学，这种文学的对立面是政治文学和商业文学。因为上世纪80年代的时代交替，纯文学的主要任务是将文学从以往时代的政治束缚中解放出来，其背后是作家(知识分子)的精神独立、思想自由、介入生活的权利要求，所以，纯文学产生之初具有一定的现实关怀和政治色彩，虽然它采用的是解构政治意识形态的方式。不过，到了上世纪90年代，随着社会的结构转型，纯文学逐渐丧失了反抗性，而成为一套新的文学教条。审美幻象的刻意营造、沉迷于个人感性世界、卖弄形式技巧，某种形而上意味的装饰，这些成规使得它远离社会生活的激流和漩涡。

　　与商业文学相比，纯文学不像商业文学那样以满足或迎合读者的阅读趣味为目标，而是强调作家的自我表现，强调艺术上的先锋姿态。但是随着纯文学的成规化，随着其成为普遍效法的对象，纯文学的趣味逐渐成为流行趣味，纯文学的因子散播到各种流行文化和时尚文化当中。这样的结果是，纯文学作品成为畅销书，纯文学具有了很大的商业价值。这是“作家富豪榜”中有那么多纯文学作家的一个原因。

　　不过，随着文化工业的兴起，新一代作家采用仿制、移植、拼贴、组装的新型生产方式，这种生产方式与纯文学强调原创性的生产方式相比，具有搜罗流行文化因素的强大能力。这样，纯文学的消费市场逐渐被郭敬明这类新型作家所侵占，纯文学作家在“作家富豪榜”中的人选和排名都出现下降的趋势。这样说来，似乎将来的文学注定是新型文学生产方式的天下。但是，最近著名作家张炜用20年时间写就的10卷本、450万字的长篇小说《你在高原》的问世，表明并不服从于文化工业的另一种文学，精神和文学生产方式志在一搏。

　　(作者系上海大学文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