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和7个月的教训
【作者】叶海林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国际关系英国学派的领军人员之一马丁·怀特曾经这样写道:“小国之间的争端除了损害其自身利益外,很少伤及他国,这些争端有史以来从未引发全面战争”。怀特被公认为最具历史洞察力的国际关系学者,他的遗著《权力政治》直到今天还列在国际关系研究者的必读书目之中。然而就这一个判断来说,怀特的学术勇气似乎超越了他的知识储备。
就在他对人类历史作如此总结的同一时期,一场在小国之间引起的战争几乎让全世界当时所有的军事强国都参加了进去,连同他自己的祖国在内。这场战争发生在距离英国万里之外的朝鲜半岛,历时三年两个月又二天,仅怀特祖国所在的交战一方就承认己方1474269人阵亡受伤被俘或者失踪。
时至今日,我们分析国际关系细微问题的工具虽然多了许多,但在涉及可能会影响到千万人生命的重大战略决策时,我们依靠的工具和怀特时代其实并没有太多增加,其作用的依然是人们的洞察能力——而这一能力的可靠性和技术进步的关系是非常模糊的。
仅选取今年3月26日“天安”号事件发生、到10月25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60年纪念,这七个月时间内发生在朝鲜半岛及其周边区域的一小段人类历史,就可以证明国际关系的演变和国际关系学的进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60年前朝鲜战争的若干教训直到今天依旧是适用的,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些教训。
教训一:大国并不总能随心所欲地摆布小国,被小国牵着走的概率一点也不低。60年前,所有和朝鲜半岛局势有关或者自认为有关的大国原本并没有在三八线一较短长的意愿,朝鲜半岛南北双方却也都没有承认对方法理和事实存在的想法。战争是在朝鲜半岛爆发的,做出刀剑出鞘武力实现统一的决策也是在朝鲜半岛的某个地方,而不是来自当时的某位大国领袖。结果却是几十个国家上百万军队涌入朝鲜半岛狭窄的两海岸线之间。
这一幕险些在“天安”号事件发生以后重演,大国又一次被自己承担的“义务”驱赶着,使局势向着茫然不可测知的方向演化。幸好,奥巴马的美国没有像杜鲁门的美国一样好斗,太平洋舰队的庞然大物仅仅满足于给一心要将46名水兵的死亡算在北方头上的南方政府一些心理安慰。这一点倒是可以作为人类理智水平不断提升的证据,但也可以作为美国实力下降信心不足的证据。用证据支撑哪一种理论,又是一个重大的判断,我们依然得靠猜想。
教训二:如果不打算用大炮贯彻的政策就不要实施。这当然不是朝鲜战争独有的教训,早在朝鲜战争爆发前半个世纪,德意志帝国的总参谋长就这么告诉过他的奥匈帝国同行了。时至今日,还有人用当年韩国军队粗劣的装备业余的训练为韩国开脱战争责任,但这只能证明李承晚政权没有为贯彻自己的政策而做好准备,却不能证明半岛南方没有武力消灭北方政权的政策。
这一教训对韩国方面来说自然是非常深刻的,因而才在此后的大半个世纪里,打造了一支现代化在亚洲傲视同侪的大型水面作战舰艇部队。然而似乎教训吸取的也不够彻底,一则这支拥有准航母的舰队却奈何不了北方现代化水平远逊于己的小型舰队——倘若“天安”号事件的经过真如南方所说的那样。更加重要的是,韩国政府在事件发生后的反应也表明,他们不知道或者忘记了德国人在100年前说过的那句名言。要朝鲜为“天安”号事件承认责任,等同于宣布朝鲜对韩国采取了战争行为。这难道不应该引起韩国方面符合大多数人常识的反应吗?反对外来侵略,本来就是任何政府的首要职责。而韩国似乎却只打算指责朝鲜是“侵略者”,不打算反击这种“侵略”,确切地说是不打算采取任何造势和诉苦以外的切实反击行动。这种政策和当初那种天天嚷嚷着用大炮解决问题却连炮膛都不清理的做法着实称得上异曲同工。
最后,也许最重要的一个教训无须赘言,那就是——不要为自己寻找敌人。当年麦克阿瑟圣诞节前回家吃火鸡的狂妄之后,一位湖南农民率领着一大批农民作为美国五星上将的敌人来到了朝鲜。而今天美韩连番海上军演之后,中朝两国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纪念活动。作为一个值得补充的细节,就在活动举行的前夜,美国宣布年内的航母联合军演取消,翌日又有消息称原计划不变云云——可见,总有人愿意刻意制造敌人,并惯于采取战争边缘式的恐吓战略。
美国人的一个习惯思维是“如果手中有了锤子,就去找个钉子”。朝鲜半岛上60年前和近7个月的风云应该让外界认识到,锤子钉子式的恐吓战略在这里寸步难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