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挖”们图什么

　　让一座城市变成一座纪念碑，没有一个有政治抱负的领导者能够抵御这样的诱惑，这样美好的蓝图当然也会让在尘土中忍耐的市民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支持“满城挖”们

　　文｜刘戈

　　当志在必得、雄心万丈的成就心理充斥一个领导者内心的时候，他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不免发生变形，而这个时候，危险和意外也许就会悄然而至

　　武汉市委书记阮成发，因为做出了让全市5000多个建设工地同时遍地开花的壮举，而被武汉人民亲切地称作“满城挖”。谐音用得既准确又传神，汉派幽默果然独树一帜。

　　在此之前已经有好多城市的父母官被当地人“送”了绰号，诸如“王大拆”、“李大变”、“张大建”，等等。其实，此类绰号虽有嘲讽意味但并非完全负面，虽比不上“及时雨宋江”、“玉麒麟卢俊义”般褒义，但也基本抵得上“鼓上蚤时迁”、“母大虫孙二娘”，可以理解成中性，比起“赵百万”、“刘万贯”之类的绰号要正面得多。

　　所以，阮成发同志欣然接受了“满城挖”的绰号，并在本市的两会上借题发挥：“我知道，在网络上有人叫我‘满城挖’——‘十一五’在城区挖，‘十二五’还要挖到远城区去。大建设时期，也是出问题最大，是最困难的时期。我们很容易找到理由让一些建设工地不开工。但是，事隔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后，当我们回头看，我们不这样做，我们会对不住这座城市。建设不会停止，我会顶着骂名继续下去。”

　　一个顶着骂名、迎难而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领导干部形象傲然屹立。

　　但维护他的人、认同他的人、喜欢他的人会为他担心。他自己也清醒地认识到在他遇到的所有困难中，被起了“满城挖”的绰号是最轻的一个。

　　很多人不理解，中央的政策一再强调要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要建设和谐社会。而大拆大建涉及到的拆迁问题，最容易引发矛盾，破坏社会和谐稳定。既然已经有那么多地方出现极端案例，领导也因此丢了乌纱帽，那么，“满城挖”们迎难而上的动力到底来自何处呢？

　　有人往贪腐上猜，大拆才能大建，大建才能大捞。但分析前青岛市委书记杜世成等地方大员落马的真正原因，却并非出于拆建当中的贪腐行为。有人归于目前的财税政策，只有在一拆一建中，城市才能获得土地，有了土地才有地方财政的大头，财政上有了钱才能维护城市的运转。对于不同的人、不同的城市，也许各种原因都有吧，但在我看来，这其中真正的原因是政治家们强烈的成就动机。

　　医生的成就动机是把病人治好。这个目标具有道义上的正确性、方法论上的可执行性、结果上的可考核性。凡是类似的工作，都会增强人的成就感。“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对于市委书记和市长们来说，一座城市就像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决策者不但要给它开方、喂药，治好它的疾病，甚至还想为它做美容手术。让一座城市变成一座纪念碑，没有一个有政治抱负的领导者能够抵御这样的诱惑，也没有任何成就能比得上让一座城市在自己的手上漂亮、繁荣、顺畅起来。

　　看看阮成发同志的雄心壮志：“今年，二七长江大桥将在9月份比原计划提前一年建成通车。到2015年，武汉将有12条过长江通道，10条过汉江通道。未来，中心城区和远城区通过轻轨和高速路相连。五年后，一些城区人更愿意到卫星城居住，这里空气好，房价更低，综合配套也都不错。未来五年，我们最需要做的事是建设幸福城市。”这样美好的蓝图当然会让在尘土中忍耐的武汉市民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支持“满城挖”。

　　但大拆必定涉及到众多市民的个人利益。这需要反复的谈判和沟通，而踌躇满志的大干快上一定和这个过程相抵触，当志在必得、雄心万丈的成就心理充斥一个领导者内心的时候，他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不免发生变形，而这个时候，危险和意外也许就会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