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育

　　动物保护组织志愿者驾驶奔驰车在北京市通州区京哈高速主路张家湾路段拦截一辆装有500多只狗的货车，最终以10多万元买下这批狗而告终；这起事件出人意料地成为近日的一大新闻热点，大有凌驾此前最热门的利比亚战争之势，还吸引了一批演艺界明星参与。不可否认，许多动物保护组织志愿者们打的是自认为“正义”的旗号，但通观此事经过全程，动物保护组织及其志愿者们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多处践踏法律；而他们那自以为“正义”的旗号，也未见得就正义到哪里去。

　　关于京哈高速截狗事件中动物保护组织及其志愿者们的违法违规之处，论者已经多有涉及：路遇贩狗货车即主观认定对方系非法经营，自行拦截，此举与私刑无异；狗贩证照齐全，属于合法经营，拦截者侵犯了他的合法经营权与财产权利；在高速公路进行危险性极高的拦车动作，违反交通规则；强迫狗贩将狗卖给他们，属于非法强买行为；……而且，动物保护组织志愿者们类似的非法强制行为不止一端，前两年某地甚至发生过动物保护组织志愿者殴打辱骂卖狗肉烧烤的小贩，强迫其向小狗下跪，更远远超越了人性的底线。在很大程度上，包括京哈高速截狗事件在内，某些动物保护组织及其志愿者的行为已经堪称“动物保护极端主义”；某些支持其行为的网民用极为恶毒的言辞，不分青红皂白铺天盖地地向异议者辱骂宣泄，更加放大了这种“动物保护极端主义”的破坏力。

　　那么多动物保护组织及其志愿者为什么会走上这种极端的歧路？寻根溯源，不能不首先归咎于这些志愿者自以为“正义”的旗号本身。适度的动物福利是应该的，诸如活烤驴肉、活吃猴脑之类“虐食”，以及活熊取胆之类养殖方式，确实太过残忍，有必要加以限制，乃至完全禁止；但动物毕竟是动物，不能对他们适用对人类的道义和保护。在这方面，片面强调动物福利，以至于将其提高到同人类无异的级别，这种动物保护和动物福利主张就未免失之极端了，在生态意义上也是不可持续的。

　　现代动物保护思潮起源于西方，相当一部分动物保护主张和肉食禁忌实际上仅仅反映了西方人的文化传统，忌食狗肉就是如此，我们实在没有必要为此改造我们的饮食文化。明人曹学佺诗云：“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食用狗肉在中国已有数千年历史，西汉开国功臣樊哙便是屠狗出身，我们无须对此大惊小怪，乃至于扣上“残忍”之类帽子。中国民间长期忌食牛肉，原因是以此表示对牛为人类耕作辛劳付出的敬意；那么，我们是否应该据此以“残忍”为由禁止西餐馆经营牛排之类牛肉菜肴呢？既然吃狗肉是“残忍”，那么食用猪肉、羊肉、鸡鸭禽类、鱼类难道就不是“残忍”？中国社会上要求禁食狗肉的主张，不过是反映了一种盲目崇尚西方的心态而已。而动物保护组织及其志愿者的这种“崇洋”心态，对他们的运动在社会上推广有害无益。

　　不仅禁食狗肉，在另外一些主题上，动物保护组织及其志愿者的“崇洋”心态也暴露得相当充分，以至于有时或多或少丧失了中国人本应具有的敏感。3月下旬，我参加过一场主题为要求禁止加拿大对华海豹制品贸易的会议，在此次会上，有的演讲者提到数十个中国动物保护组织上书加拿大政府，要求停止海豹制品贸易，其中有言称“西方国家理当作为文明表率”云云，如此言辞，未免近乎阿谀。至少部分是由于这种“崇洋”心态，这位演讲者使用的电子地图显然来自西方，其中中印边界部分完全按照印度主张绘制；当我指出这处严重政治谬误时，在场的许多动物保护组织积极分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肃性，不是承认失误，而是急于辩解。殊不知一个源于西方思潮的组织，既然要求中国政府接受其主张，却不肯对中国基本的主权表现出足够的尊重，这样一个运动，要想在中国社会赢得广泛支持共鸣，未免“难于上青天”。

　　某些志愿者不够尊重社会秩序和法规，或是因为自身经济条件优越而自视高人一等，进一步加剧了上述问题。此次京哈高速截狗事件先锋的“座驾”是奔驰，这样一个富人这次之所以会领头践踏狗贩子的合法经营权，行使本质上的私刑，是否因为此人平时自视高人一等而为所欲为已成习惯呢？我3月下旬参加的那场要求禁止加拿大对华海豹制品贸易的会议上，有演讲者以赞赏口吻讲述加拿大志愿者袭击该国政府相关部长、要求禁止海豹制品贸易，这种行为本身就纯属扰乱社会秩序之举，竟然得到动物保护组织公开演讲的赞赏，无怪乎动物保护组织及其志愿者会有那么多过激举动了。

　　可悲的是，有些真诚的动物保护者的行动，常常不过是给某些人创造了作秀乃至中饱私囊的机会。前超女唐笑也参加了这次截狗事件，但我永远无法忘记此女前两年曾攻击辱骂守卫武警为“看门狗”并对其拳打脚踢，从这样的言辞来看，我很难相信此人参加截狗事件是单纯出自内心的爱狗情结。同时，经过京哈高速截狗事件，肯定会有人借此开发出从动物保护恐怖分子处赚钱的新招数，比如说廉价收狗然后让救狗者高价收购，也肯定会有打着救狗旗号骗钱的，有些网民不是已经抱怨救狗捐款去向不明了吗？

　　(作者为商务部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