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评论员 单士兵

　　批评者看了最近颇受关注的画家范曾状告郭庆祥案，内心肯定会增添几分惶然。艺术评论家郭庆祥就是因为去年5月批评“流水线作画”现象，被范曾告上法庭，而北京昌平区法院日前做出的一审判决，竟然要求向原告范曾书面道歉，并赔偿原告精神损害抚慰金7万元。这样的“因言获罪”，让相关律师感叹犹如当年彭宇案。

　　彭宇案让很多人至今心有余悸，再也不敢轻易伸出对老弱者的援助之手。现在范曾让郭庆祥吃官司，自然会让很多批评者打起冷颤，造成一定的精神疲软。要知道，昌平区法院从郭庆祥艺术批评文章挑出的“罪证”，不过就是诸如“才能平平”、“逞能”、“炫才露己”、“虚伪”这些寻常语词，没想范曾竟然如此伤不起，认为这让其社会评价降低与精神痛苦，硬是要人家付出500万元赔偿精神损失费。要是按照这种标准对待批评者，真不敢想象会有多少人将遭遇文字劫难。

　　书画艺术我是外行，不过，我知道范曾。一是因为他太狂妄了，二是因为他太有钱了。这年头，有敢于自评大师的人，但我真没想到竟然还有像范曾那样自我公然宣扬自己大师身份地位的—— “画分九品……四品，已成大师，凤毛欧伯；五品，谓之巨匠，五百年出一位……我是坐四望五，以待来日。”范大师狂言太多，这里无意罗列。我不知道狂言是不是可以换钱，反正，范大师钱也很多，位列前段时间才发布的“胡润艺术榜”首位，按照胡润说法，范曾的作品2010年公开拍卖总成交额比上年增长163%，达到3.9亿元人民币。

　　不知道在范曾心中，如果没有郭庆祥那些所谓“贬损的评价”，他的身份地位与书画价值还能提升到怎样的地步。难道没有批评，他就可以认定自己的大师境界将达到“千年一出”吗？难道没有批评，他就会觉得自己可以在世界上成为艺术界的比尔·盖茨吗？身份地位与金钱财富当然是重要的东西。但是，如果身居高位，被几句质疑就掀翻下来，如果拥有巨大财富，被几句批评就吹散无影，这样的地位与财富，在我看来，本身就带有太多虚妄与空乏，是由水分生成的幻象。

　　艺术的境界在于自由，批评的境界也在于自由。作为一个艺术家，如果没有容忍批评的雅量，真的很难想象，他的作品里还能充斥着怎样的自由精神与人文情怀。不管范曾是不是在“流水线作画”，但是，范曾对待艺术批评的姿态，无疑是凸显其极不自信的一面，其状告批评者的行为，令人齿寒。作为公众人物，应该懂得去尊重别人的话语权。更何况，一个起码的文化常识就是，艺术批评也不能退化成“艺术表扬”吧。

　　针对此案，有相关专业人士强调，范曾不是一个人，他背后站着的，是一个庞大的或者说强大的利益集团，他们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他们当然要挺范，因为如果范曾倒下了，就会导致这个利益集团的崩溃。不难想象，在这样的情境下，如果范曾真是符合那种“流水线作画”的情况，将会给背后的既得利益集团带来怎样丰厚的回报。这或者也就是为什么范曾能够拥有那么大的话语权，能够轻易就让表达“贬损”的批评者支付出巨大代价。

　　不妨建议范曾一下，不管有没有搞“流水线作画”，接下来不妨去打“流水线官司”。因为这些天，各大媒体对于这场官司发表太多批评文章，其中包裹的“贬损”性质文字，直指范大师的，绝对要比郭庆祥那篇文章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一一告下来，套用北京昌平区法院那样的标准，最后很可能获得更多的精神赔偿金，来撑起一个新的利益集团。如果觉得光打与批评自己有关的官司不够，完全还可以去代理其他与批评有关的官司，来制造更多的“因言获罪”者。作为一个批评者，我知道这将是一个无比广阔的市场。当有一天各个领域的批评者都“闻范失色”，那样，范大师也许可以成为“万年一出”的人物了。

　　想象着范大师的美好未来，想象着批评者的凄惨光景，我不由觉得内心一阵痛苦，一时间，也有种冲动，想写个状纸，为这种精神伤害向谁去索赔50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