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东

　　这两天，中国的互联网和其他媒体，都在痛悼乔布斯的辞世，那种沉痛程度好像超过了美国媒体。乔布斯无疑是顶级聪明人，他在自己的青年时代，便给世人带来实用的产品，而在自己行将离开这个世界时，带给更多的世人让他们着迷的娱乐。更何况，中国的观念是死者为大，如果我在这里发出一些不和谐音，很容易被认为是对一个伟大死者的不敬，被众多“果粉”痛恨。我最好是保持沉默，不在这个敏感时刻说三道四。然而，在中国全民对于乔布斯的沉痛悼念中，我们会搞错一些东西，而且是方向性的东西，必须在大家都还很关心这件事的时候说清楚。

　　事情先从署名“武汉的小路”当日的一则微博说起：“乔布斯个人的成功是美国衰落的一个很好注脚。他的苹果市值超过洛克菲勒留下的美孚，现金流超过美国政府，说明的不是产业升级和社会活力，而是美国的衰败和消费主义深渊的无底。在占领华尔街的民意汹涌的今日，市值最大公司的前CEO死去，死得正是时候，乔布斯再活20年会看到什么呢？”这段话会引起很多人出于感情的愤怒，我在这里稍稍解释一下。凯文·凯里的《失控》是一本著名的书，乔布斯本人也深受其影响。该书引用《哈佛商业评论》告诉我们：“苹果的微处理器是从Synertek买的，其他芯片则来自日立、德州仪器和摩托罗拉，显示器是日立的，电源是阿斯泰克的，打印机来自东京电子和奎茂。同样，通过把应用软件的研发外包给微软、市场推广外包给麦金纳顾问公司、产品设计外包给青蛙设计公司、配送外包给ITT工业集团和ComputerLand，苹果公司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内部的事务性服务和资本投入。”  

　　《失控》是20年前写的，现在的情况有所变化，比如今天的苹果在很大程度上更依赖富士康，但这个描绘大致上还是适用的。应该说，作为个人，乔布斯是非常聪明的，作为公司，苹果是非常成功的，但如果把这种方式放大到一个国家，则存在着根本性的问题。在IBM如日中天的时候，苹果的崛起属于锦上添花，为国家之福；而当你看到苹果乃至微软的市值超过，甚至远远超过IBM时，这就不是国家之福，而是国家衰落的标志了。这个道理很简单：做基础开发的人少了、钱没了，今后拿什么东西去实现你那聪明的创意？

　　有人说，中国没有出乔布斯是因为中国制度不够开放，中国的教育扼杀了创造性。错！中国之所以出不了乔布斯，是因为中国没有IBM，中国的军费不到美国的零头。所以，我们的潜在的乔布斯、盖茨从小就没有玩那些东西的机会，所以，也就玩不出乔布斯、盖茨。而中国为什么没有IBM，军费不到美国的零头？那是因为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中国的钢产量比美国少一到两个零。今天，中国的粗钢产量已经是美国的8倍，只要假以时日，并且不被苹果的神话所忽悠，老老实实走先炼钢发电，然后IBM、NASA，中国自会涌现出更多的乔布斯、盖茨。

　　有评论家戏言：乔布斯的伟大在于———在一个钱奴役人的社会里，提供了一个缓解焦虑、老少皆宜的玩具。只是这个玩具在金钱的驱使下升级太快，所以老乔不忍看到最终结局离去了。也许美国没这么惨吧！因为IBM在一定程度上又回来了：它虽然未能赶上苹果，但终于又超过了微软。而在2000年1月时，IBM的市值只有微软的1/3。祝美国好运，然而，其衰落还是必然的。乔布斯说过：死亡是生命最好的发明，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历史的眼光看，这不仅于个人是对的，于国家也对。▲(作者是北京知名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