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基层选举不仅是中国民主政治发展史上的里程碑，而且走在了世界前列。以乡村选举中出现贿选而认为中国不适合搞直接选举，主要是只看问题不看成绩。

　　【社会观察】

　　周虎城

　　近日出版的《广州农村蓝皮书》中，收录了广州市社科院完成的《广州市农村基层选举“贿选”问题研究》报告。据南方日报10月18日报道，该报告认为，广州市农村基层选举中贿选现象已经较为普遍存在，而“界定难、取证难、处理难”等客观原因的存在，使得贿选问题目前很难得到有效遏制。报告建议完善制度，鼓励和规范候选人进行公开竞选，同时，建立对于贿选问题的外部监督机制。

　　广州市社科院党组书记李江涛表示，贿选现象的出现有其必然性，不能因为出现贿选从而否定基层民主建设，贿选的出现正是基层民主政治建设所必须支付的成本。

　　这些年来，关于农村贿选的情况可谓层出不穷，虽然每年都会加大对贿选的查处力度，但贿选仍然屡禁不绝，不仅屡禁不绝，反而大有火烧燎原之势。这并不奇怪。在乡村这样一个熟人社会搞选举，本身就是富有中国特色的事情，是中国的一项创举。美国、欧洲、日本等很多国家和地区虽然是选举大国，但在乡村那样的小单元里，基本上是不搞选举的。

　　为什么不搞选举呢？在他们看来，选举主要是因为人数太多，大家都来参与政治决策，是不现实的，因此必须有一部分人让渡自己的权利，让别人代表自己来行使政治权。但乡村是熟人社会，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人数也不多，召集在一起讨论个什么事情就够了，没必要让别人代表自己，搞选举是多此一举。因此，人家镇长、市长和省长、总统是竞选的，反而村长是不需要竞选的。

　　中国和国外情况不一样，和我国古代“皇权不下县”的时代情况也不一样，不能一概论之。农耕时代，人口稀少，但如今中国不仅人口众多，而且城乡流动频繁，情况日趋复杂，不能拿古代的情况和国外的情况来要求中国照搬照抄。

　　正因为乡村民主是新生事物，在国外没有什么参照物，所以才尤其需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贿选问题。因为对中国来说，这正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需要大书特书的地方，是中国的一大进步。和印度比起来，虽然印度声称自己是民主国家，但那主要是精英民主，在基层社会尤其是乡村，民主元素其实是相当缺乏的，比如印度的贱民阶层和妇女阶层在乡村的地位是很低的，有的乡村倘若贱民遇见高种姓如婆罗门阶层，只能绕着走，否则一不小心脚踩上了婆罗门人士经太阳映射下的影子，也是罪过。

　　中国有一个可以在世界上较为先进的民主模式，有一个让印度人都羡慕的乡村民主自治制度，为什么还有些人处心积虑试图取消、扼杀中国乡村民主呢？如果那样做了，不仅是对中国民主政治的巨大伤害，也是对中国国家形象的刻意损害。

　　具体到乡村选举贿选问题，这几乎是难以避免的。在熟人社会和宗族关系等错综复杂的中国乡村，搞选举如果没有金钱涉入，成功的可能性很低。这和非熟人社会差别太大，非熟人社会可能依靠宣传以及竞选策略便能够让选民投票选举你，但在熟人社会，世俗化特别严重，加之伴随着村集体经济的壮大，村干部成为集体经济掌权者，必然牵涉很多利益，利益牵扯得越多，乡村选民就会相应要求你用金钱换选票的款项越多。“贿选”问题的出现，与经济发展之后的利益驱动确实关联甚大。如果当个村主任没啥油水可捞，谁会花银子买选票呢？

　　那么，遇到此类问题怎么办呢？目前有人提出来取消乡村民主设计，不再搞选举，让乡镇直接任命村干部。这种声音在乡镇干部里赢得了不少支持者。但是，搞贿选是错的，不搞选举更是错的。作为中国目前唯一的可以直接选举行政长官的民主模式，乡村基层选举不仅是中国民主政治发展史上的里程碑，而且走在了世界前列。以乡村选举中出现贿选而认为中国不适合搞直接选举，主要是只看问题不看成绩。正如李江涛所言，贿选是基层民主政治建设必须支付的成本。

　　搞民主政治不能走回头路，出现了问题就要解决问题，而不是不搞民主政治了，这绝对不是有识之士该干的事情。那种认为中国人民的素质不适合搞直接选举甚至不适合搞民主的言论，其实正是对中国人民赤裸裸的人性歧视。贿选毕竟还是选举，真选举比贿选好，这是定律。近年来，有不少人考察过美国总统大选和中国村官选举，得出的结论是，咱们的村官选举一样有竞选，有智囊团，有游说团，差不多啊！这说明什么？说明搞选举不难，难就难在搞什么样的选举。

　　当然，我们还是要追求真选举，贿选所带来的弊病亦须高度重视。但是根除贿选弊病不是光靠几个禁令就可达致的，还是要多想办法。比如，能不能放开竞选过程中的宣传，让村民更加方便地履行民主监督权？

　　选民不是傻子，伴随着经济的发展、信息量的增多以及十几年来基层选举的锻炼，农村选民更是越来越聪明。他们懂得如何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管家。如果任由贿选盛行，他们必然认为一切都是可以暗箱操作的，他们对乡村公共事务并没有话事权。既然没有话事权，为什么不拿选票换银两呢？如果乡村选举可以光明正大地搞竞选、搞宣传，中国农民的政治智慧肯定会让世界再次大吃一惊：原来中国农民是懂民主的。

　　中国农民都懂，还有谁不懂呢？

　　(作者系香港天大研究院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