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陶短房

　　据媒体报道，美国田纳西州欧比扬郡郊一家居民家中失火，户主向附近南福敦消防队求救，消防队赶到现场却不动手救火，眼睁睁看着大火将房屋烧成灰烬。据媒体报道称，南福敦市长以“该户居民未缴纳75美元消防费”为由，认为消防队见火不救并无不当。

　　国内的朋友对此恐怕很难理解，而事实上这则转自其他媒体的报道对此交代也并不清楚：这户失火居民的住所毗邻南福敦，却并不在城市管辖范围内，而消防服务属于市政服务范畴，其经费来源为市财政，也就是说，南福敦市民才是消防队的衣食父母，消防员的每一元薪金，消防车的每一加仑汽油，消防水龙喷出的每一滴水，花的都是南福敦纳税人的钱，如今着火的并非“父母家”，如果动用“父母钱财”去“助人为乐”，万一“父母”翻脸，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画地为牢”，宁可被骂作见死不救也不轻易越雷池一步，固然是有些刻板、不知变通，但从另一方面讲，也表明北美公共服务部门对自己职责、权限的界限，以及权力的源泉，有比较清晰、清醒的了解。在北美，一个市长不会兴之所至，去给某个企业或个人“免单”，甚至邀请某人来参观、访问，也不敢轻易说“在本市访问期间费用全免”之类客气话——“衣食父母”们如果知道，不免会立即质问“免单？那钱谁出啊”，如果这钱是由某个组织或私人赞助还则罢了，倘是市政签单，那恐怕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公共服务必然涉及责、权、利，涉及开支、职权范畴和款项来源，在这些问题上过于执着、认真，效率必然会受到影响，在加拿大，市警接到家庭报案后姗姗来迟，或救护车不顾求救病人呻吟呼痛，一定要不厌其烦反复核实才肯出动，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也往往引发当事人的不满。但这种一板一眼的做法，同样也意味着公共服务部门对纳税人负责，对“衣食父母”所授予自己的权力负责，知道市民是主人，自己只不过是“差人”，这种意识的根深蒂固，有助于规范公共服务部门的权力和义务，角色与职责，避免对权力的滥用，和对纳税人税款的任意靡费，从个案上看有诸多不近情理之处，但从大局看，其实是利多于弊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北美许多城市，市警或消防队若接到报“虚警”，是会向报警的市民收取汽油费之类开支的，笔者刚到加拿大时租住在本拿比市一所民宅内，房东就提醒我们，留神不要轻易触发连接警署的报警装置，以免“警察一次次空跑而后索要汽油费”，后来移居列治文市一幢公寓，因楼上某住户经常躲楼道吸烟，触发消防警铃，一年下来全楼竟分摊了数额不菲的一笔“消防出动费”，这种“办案收钱”的做法虽然“吃相难看”，却可以促使市民养成珍惜公共资源的良好习惯。

　　回到南福敦消防队“画地为牢”的案例。从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尽管当事人很难接受，尽管实际操作时本该灵活处置，但南福敦消防队不肯越界救火，从逻辑上并无不当，其市长“失火民宅不在本市消防队职责范围”的说法也是一句实话，“不交钱就不救火”的说辞十分刺耳，其背后的道理，却是“市政服务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因果关系。当然，人命关天，无论如何着了火也该先救再说，从这点上讲，消防队的做法有不妥之处，不过从报道上看，他们的确还是赶到了现场，不能算完全“见死不救”，熟悉北美消防报道的朋友恐怕都知道，由于木质房屋较多，北美救火的原则和亚洲不同，主张“以防止火势蔓延为主”，而对已火势熊熊的建筑本身则往往只救人，不救火，甚至故意设法让其快些燃尽，以便减少火患，便于火势控制，欧比扬的例子，或许也有这种考量在内——当然即便如此，家园尽毁的受灾户也很难接受，其心情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对于“画地为牢”的是非见仁见智，其弊端和教训也应得到充分总结，但北美公共服务部门对责、权、利的清晰认识，和对纳税人、税款及纳税人所赋予权力的负责态度，却值得认真思考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