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寿龙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政治基本稳定，经济社会发展迅速，人民生活飞速改善。当然，也同样面临一些基本问题，比如市场经济的发展难以向金融市场领域纵深方向发展，社会管理和道德进步难以走向自主治理，政府权力难以进一步提高效率、确保公平，等等。这些问题要进一步解决，就需要政治改革。

　　政治改革方案的选择非常重要。下一步政治改革应该如何进行呢？有人提出，要先进行党内改革，实行党内民主，然后再推进国家民主。笔者认为，党的改革实际上意味着政治核心权力的改革，一旦改革不顺利，核心权力运作出现问题，容易出现大的政治动荡；或者一旦有事，就难以凝聚力量应对大的灾祸。

　　有人认为，要从国家权力层次进行改革，直接实行国家民主，实行军队国家化，实行多党制，实行全国大选。笔者认为，这样的改革很容易动摇国家的根本，出现政治失序，其结果是，民主没有成功，宪政没有成功，但国家的核心出现了失败。不仅会出现政治动乱，而且还可能葬送改革开放30多年的发展成果。

　　有人说，从基层开始，进行民主化的改革。笔者认为，从基层开始民主化的改革非常重要。村民选举，社区居民选举，公民社会组织选举，实行民主治理。这在中国已经推进了20多年，目前需要进一步努力，在实践中解决贿选等问题，更重要的是，基层民主还要完善治理结构，当前最迫切的是，要实行限任制，基层党的书记和村长，如果连任，任期不得超过两任。乌坎等地基层出现政治不稳定事件，一个共同的原因就是基层领导长期连任。这必须引起注意。

　　对于中国政治改革来说，这是不够的。中国的政治改革，必须进一步往下走。下一步的核心，不是党的民主，不是人事民主，也不是事权民主，关键是财政民主。

　　财政民主改革的核心思想是，党、政府、司法部门先不改革，但改革人民代表大会。改革先可以从乡镇和县级市开始，在地级市、省级市和省、直辖市试点。

　　改革的要点是，改革的人代会代表直接选举，一个代表一个选区；减少代表人数，不得兼职，原单位愿意，可以停薪留职一年等，实行专职化，至少有半年时间开会，其他时间联系选民，专题研究，提供补助和津贴。人代会核心职能是讨论本级政府的财政收入和预算。

　　人代会改革，不仅是可行的，而且对于中国进一步政治改革来说意义非凡：一是奠定了政治的民意基础。定期人代会选举，实际上给政治体制一个凝聚民意、汲取政治资源、提高政治合法性的机会，为核心权力改革奠定政治基础。二是人代会改革，不动国家的基本，政治、军事、行政和司法的强制性力量不变。这可以在确保基本政治稳定的前提下进行改革，并确保民主化步伐按部就班进行。三是培养一大批民主政治专业人才，从而为政治发展提供人才基础。四是人代会改革，关注财政民主。可以减少意识形态纷争，减少很虚的辩论。任何争论，都转变成财政的争论，这可以培养民主所需要的世俗精神，避免发展中国家一搞民主就忽略发展问题。最后，每一级人代会，只讨论本级财政的事务。这样，就可以在财政上明确什么是本级政府的事权。在明确事权的基础上，地方政府的行为，自然也会减少其策略性，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样的策略行为，将转变成不同层级政府之间的财政讨论。由于讨论都在人代会进行，“跑部钱进”的问题，也就失去了制度基础。

　　因此，中国政治改革下一步，应该从财政民主开始。▲(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执行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