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国大选观察

　　胡艺瀚 旅法学者

　　我每次投票都会想起祖母，她说投票权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权利，我们要尊重手中这张选民卡。

　　4月22日这一天，从8点起，巴黎的学校清一色地改变了职能。人们在巴黎五区一所小学门口悬挂的红白蓝三色旗下排起了长队，只是几步路，队伍就蜿蜒地来回折成了四段。

　　人们在进入投票教室后安静下来，对接下来的投票过程像在邮局寄挂号信一样熟悉：出示身份证和在家中收到的选民卡，领取蓝色的信封和至少两张写有候选人名字的纸片，接着进入有帘子遮住的小隔间，把要投票的候选人名字装入信封，再次确认选民信息后便可将信封投入选票箱，最后签字盖章完成投票。

　　为了这个十来分钟的投票过程，斯特凡(Stéphane)一家折腾了两趟。斯特凡在前一夜从波尔多飞到巴黎，并特意推迟了出发度假的日程。在排队时，他从妻子萨布里娜(Sabrina)手里接过两岁的小儿子，望着夕阳说：“我印象里还没有哪一届选举有这么多人参加投票。”他说，“不过也没办法，我每次投票都会想起祖母，她说投票权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权利，我们要尊重手中这张选民卡。”

　　妻子笑着打断他：“你敢说你不是在期待某种惊喜？”

　　“惊喜？啊！你是说1981年那一次？5月第二轮投票的那天，天气很晴朗，人们没有网络也过得很好，全国的选民都在晚间8点的电视新闻里，同时看到当选总统的样子。当肖像中出现密特朗总统的眼睛，我听见欢呼声从各家敞开的窗户一齐迸发，人们兴高采烈地出发前往巴士底狱广场参加庆祝活动。”

　　那一年，斯特凡才七岁。

　　2003年，29岁的斯特凡创办了公司，如今，他和妻子一起经营着这个已发展到有60名员工的中型企业。然而，他的政治信念一直没变。从7岁开始，受到家庭教育的影响，社风自由和分享等传统左派观点就一直影响着他：“我没有错过任何一次投票，我的选择也从来没有改变。”他还对妻子和孩子承诺，今后绝不用自己的政治观点影响下一代。

　　斯特凡发现大儿子在政治问题上很有主见，他相信这跟他们生活在当今这个信息开放的社会有关：“他会逐渐形成自己的观点，但我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向他阐明我的立场。”像斯特凡这样政见开明的父母很普遍，在法国很多家庭，投票是很个人的话题，在那个蓝色的信封内，不同的家庭成员也可能放入不同名字的纸片。

　　今年依然有五分之一的法国人不支持任何一位候选人。也许越来越糟糕的经济形势，让一部分人不对参选人的承诺抱有幻想。很多赶去投票的人，也不过对自己说，好吧，我得去支持一下那个“最不糟糕”的候选人。

　　但我依然从长长的队伍中，看到人们心底的希望。他们可能在各自支持的候选人的群众动员会上吵得面红耳赤，可一旦投票结果揭晓，他们又会遵守新的领导者制定的游戏规则。在被问及为什么参加投票时，一半以上投票者的回答里都有这句话，不管谁最终当选，“自己的命运至少掌握在自己手中”。(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