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观察之傅蔚冈专栏

　　近日，某国际组织对包括著名品牌“立顿”的拥有者联合利华在内的国内9家茶叶生产企业的产品进行检测，发现共有农药残留29种。虽然用中国的标准来衡量，这29种农药残留并不超标，但是对其中9种，中国的标准要远远低于欧盟，而剩余的农药中，有18种中国甚至还没有制定标准。

　　在要入口的茶叶中检测出农药残留当然不是一个好消息，而更不让人开心的是同样一家公司，它所生产的茶叶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所遵循的标准并不一致。无怪乎消息一经传出便引起公众的广泛关注———这立刻成为当下中国食品安全危机的又一例证。

　　农药当然对人体健康有害，但是农药残留有毒吗？这需要认真地讨论。需要明确的是，该组织在这个报告中，混淆了“农药残留”和“农药超标”这两个概念，检测出残留并不等于食用这样的产品就会对人体产生致命的危害。事实上，农药已经被广泛运用于现代农业生产，如果仅仅以茶叶中含有农药残留为由就给这些茶叶下一个“有毒”的判断，这对生产商是不负责任的，同时也会给消费者带来不必要的恐慌。

　　有残留并不等于超标。在该组织发布的这个报告中，检测结果显示：四份样品共含有17种农药残留；绿茶、茉莉花茶和铁观音样本中均含有至少9种农药残留；其中绿茶和铁观音样本中农药残留多达13种。但是很遗憾，整份报告却没有告诉公众国家标准是多少，这些残留有没有超标。事实是，虽然这些茶叶中有农药残留，但是这些产品都符合国家标准。

　　该组织应该知道这些残留符合国家标准，于是，它就将这个事实与欧盟农药残留标准进行比对，与欧盟标准相比，很不幸，很多符合中国标准的产品都被发现不合格，在四份样品检测出7种尚未被欧盟批准使用的农药残留；四份样本都至少有一种农药残留超过欧盟农药残留标准的最大限量。于是，联合利华被称为“对其数量庞大的中国消费者健康和权益的漠视甚至不平等对待”。

　　不得不说，这个批评很吸引眼球，同时也能激起不少中国消费者的共鸣：凭什么中国人喝的茶叶就比欧盟标准低，这不是歧视是什么？同时，这样的质疑在潜意识中还隐含着这样一个结论：食品标准越高越好。但真的如此吗？

　　让我们看一下这个例子。因为可能对人体造成毒害作用，杀虫剂滴滴涕现在已经被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绝大多数国家禁止在农业生产中使用。但是从2001年开始，许多非洲穷国开始将其作为防治疟疾的最便宜和最有效的药物而予以使用。这些国家当然知道滴滴涕的副作用，但他们认为，与疟疾对人类所造成的损害相比，这种风险值得承担。结果是，这种在很多国家被认为是有毒的农药在非洲不少国家却成为拯救生命的药物。

　　这个例子可以在另外一个层面上证明：农药残留在不同国家可以有不同的标准。那么饮用比欧盟标准更低的茶叶是否会对人体有毒？我并不是相关问题的专家，不知道目前国标下的这种农药残留具体的剂量-反应曲线是什么，不过我倒知道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标准越高，该茶叶的价格也会越高。

　　当我们谈及食品安全时，绝大多数人可能会认为食品存在着一个安全的底线，即任何行为只要达到一定标准，就不存在风险。事实上，这样的底线并不存在，安全并不是一个有和无的问题，而是一个程度问题。同时，标准是有成本的。越为严格的标准，成本往往越高。从这个角度而言，食品标准的问题就转化为“我们愿意为标准支付多少成本”。对企业而言，所有成本最后都是由消费者承担，那么这个问题归根结底就是：消费者愿意为食品标准支付多少成本？

　　欧盟的标准之所以高于中国，一个原因可能是如很多专家所说的，欧盟并不生产茶叶，于是它有提高茶叶标准的动机———在现代国际贸易中，通过设立产品标准来作为贸易壁垒屡见不鲜。而另外一个原因则可能是，欧盟消费者愿意为食品安全支付更高的成本。

　　从这个角度而言，用欧盟的标准来严苛要求在中国销售的茶叶，至少存在两个方面的问题：第一，要让两个不同收入———甚至有将近十倍差距的国家适用同样的标准，是否合理？如果中国农产品都以欧洲的标准进行定价销售，有多少人消费得起？第二，这种高标准的农药残留，对人的健康到底能有多大的帮助，是边际收益递增还是递减？

　　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以欧盟标准对茶叶农药残留进行衡量，确实与中国茶叶的真实安全无关。

　　(作者系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