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猖獗的车匪路霸,怎么突然消失了?

2016年07月20日10:02   新浪新闻 收藏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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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标题:我们曾担惊受怕的“车匪路霸”们都去哪儿了?

  作者:任大刚

  来源:公号“冰川思想库”

  云南省澜沧县公安局7月19日通报称,已成功抓获网传“西双版纳至临沧路段有车匪路霸”视频涉案嫌疑人。据悉,截至7月17日,涉案7名犯罪嫌疑人被全部抓获归案,因涉嫌抢劫罪被依法刑事拘留。

  经查,7月13日17时许,石某昌等7名犯罪嫌疑人相互邀约后,先后两次强行堵停同一辆货车,用长刀威胁等方式,对驾驶员实施抢劫,共抢得人民币700元。

  “感谢”石某昌等7名犯罪嫌疑人,使“车匪路霸”这个词汇得以复活。

  上世纪90年代到本世纪初年,“车匪路霸”曾经是媒体热词,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出生的年轻一代,未必有多少了解。然而到现在,它似乎有走进历史的迹象。

  “车匪路霸”所指不外乎二:货车(火车、汽车)在路上被小偷或强盗讹诈或抢劫,以及客车(火车、汽车)上的乘客被小偷或强盗偷盗或抢劫。作案者统称为“车匪路霸”。根据或真或假的故事,影视工作者创作了很多作品,比如,《天下无贼》和《叶落归根》里,都有涉及。

  车匪路霸的祖先

  “车匪路霸”并非横空出世,是有其祖先的。

  他们的行径,实际就是土匪作为,也就是《水浒传》里说的“剪径”,拦路抢劫,谋财害命,在承平时期,是个治安问题,但又远不止于此。

  土匪主要分布在“长期贫困和周期性地遭受自然灾害的地区,以及传统经济模式已经崩溃,当农事不再可为,其他生计也缺乏”的地区;那些地区远离政治中心,或是国家、省、县的边缘地带。贫穷,是土匪长期存在的潜在原因,饥饿又是通向不法之途的强大动力。(引自《民国时期的土匪》[英]贝思飞著)

  但历史学者吴思观察到,匪与官之间会产生身份切换,由此他提出五个推想:

  1、匪变官,也就是土匪在自己势力范围内征收定额保护费,然后提供“公共服务”,跟官府一般;

  2、官变匪,在民国时期实行防区制的四川,防区的军阀为了扩充实力,征收苛捐杂税,涸泽而渔,“有些地方预征田赋已到民国100多年。”行径与土匪无异;

  3、匪变民,土匪肆掠,能抢到的东西越来越少,单个土匪的抢劫收益逐渐下降,到临界点,土匪觉得做农民收益更大;

  4、民变匪,是与匪变民方向相反的推想,做土匪的收益超过做农民;

  5、变法改制,为了追求血酬长期化,土匪愿意建立保护掠夺对象的秩序。

  关于第一推想“匪变官”,例证就是四川广汉的土匪“鉴于普遍造成无人耕田和人口减少现象,会断了他们以后的饭碗,于是用抽保险费代替普遍抢劫……这样一来,有些乡镇农民又部分地开始从事生产,逃亡开始减少,匪徒们坐享其成。”

  土匪收费后,承担维护治安,抗击外匪的责任,有时候还杀几个违法的本伙兄弟以示信用。这一时期“官”与“匪”的身份极易切换,“民”与“匪”的身份也极易切换。这一事实,为窥见社会生活的残酷真相提供了最大便利。

  民国时代的土匪有多少?据中共早期活动人士朱新繁的统计,1930年,保守估计全国的土匪人数为2000万左右。广汉这个地方,不仅是“天府之国”的核心地带,离省会成都不过40多公里(因城区扩大,现只隔23公里),又处在交通大道上,也不能幸免。

  1921年阴历五月,一个叫荀实的先生打算从德阳经广汉到成都(德阳今距成都41公里,城区扩张之前估计在六七十公里左右),到德阳找到熟人后,被告知最好先留下,买一张“护商票”,等到四川边防军赖总司令进省城,随着军队一道,才能保证安全,防止土匪滋扰。

  在德阳逗留等待的10多天里,荀先生曾壮着胆子走出城门,城外见不到一个人,一平如镜的川西平原多已荒凉。在赖总司令两团精锐部队的精心保护下,荀先生等商旅人士方途经广汉,安全抵达省城。

  广汉土匪世界的形成,只是民初土匪社会形成的缩影。

  其实即使到晚清末年,中国大地上的土匪还只存在于边远地区,清朝的土崩瓦解,各项拟议中的改革尤其是地方自治刚刚兴起,革命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来,王纲解纽,而新政权对此突然变故茫然无措,社会秩序崩溃,陷入丛林时代,全国各地盗贼蜂起,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都受到土匪强盗的滋扰危害。这成为普通公众迫切希望出现强人政治和强人政府的重要原动力。

  现代土匪

  1993年春节后,我坐上从成都开往上海的火车上学。挤上车后,发现额定载客人数100来人的硬座车厢,在始发站就上来四五百人,所有乘客都是前胸贴后背。

  车刚驶离成都站,我所在的那节车厢门口八九个车匪路霸就开始行动了。他们拉网捕鱼一般,一个挨着一个往前搜身,抢光一个放过一个,稍有不从便拳打脚踢。车厢太挤,根本无法逃脱。一个外出打工的只有20块钱,挨了几耳光,劫匪骂道:“麻辣个×,出门不带钱,滚。”我内裤上缝着1000多块钱,想想完蛋了。

  就这样抢了一个小时,马上轮到我时,车到德阳,刚一停车,他们迅速逃得无影无踪。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快到绵阳,乘警才接到报警,过来了解案情,并简单记录,叮嘱乘客自己看管好钱财。

  同车厢来不及换座在一起的一位乐山籍校友后来告诉我,他被搜出学生证,一个劫匪说道:“学生就算了。”始得幸免于难。真是“盗亦有道”。这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车匪路霸。

  此后每一次寒暑假坐火车,都会遇到车匪路霸。我的遭遇是,在四川境内,以抢劫为主,在河南境内,以偷盗为主,几乎次次遇到。而陕西和安徽境内,则偶尔会遇到偷抢。经济条件稍好一点后,我便坚决不再坐硬座了,无论如何要弄张卧铺票,求个平安无事。毕竟“盗亦有道”的事情迹近乎传说。

  每次来去,问问来自祖国各地的同学校友,基本上都是一般遭遇。

  此外,跑运输做生意的,也不能幸免,除了文章一开头的那种拦路抢劫,我还听说过一种更为巧妙的抢劫方式。

  由于交通落后,当年的很多公路不仅弯弯拐拐,而且路面狭窄,在一些急转弯的地方,有的村民故意在靠近路边的地方修建房屋,然后顺着房顶,向公路一方伸出一长截木片或竹竿,上边顶着一些瓦片,大货车经过,一不小心就会挂到那些伸得老长的竹竿木片,瓦片掉地上,清脆响亮,摔成一大片。

  这还了得,男男女女的一群人跑出来拦住车,要求赔偿,好说歹说,总要被讹诈一两千元方罢。

  在上世纪90年代,车匪路霸问题简直就是社会毒瘤,党中央国务院多次集中精力整治,收效甚微。但凡外出的,不管是求学、打工、经商、搞运输,提心吊胆,苦不堪言。

  他们怎么就消失了?

  后来,不经意间,这种被讥为“很有前途”的职业却大体消失无踪了。我很纳闷。但细细琢磨,其实是有原因的。

  除了经济发展提供了大量就业,还有一些根本性的技术变革:

  其一,全国逐渐建立了高速公路网。大大小小的机动车辆,载人的、运货的,通通上了高速,谁敢到高速公路拦车抢劫去?

  其二,通讯技术高速发展,手机普及,随时可以报案,警察理论上可以火速赶到案发现场,劫匪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动手速度是否够快。

  其三,天罗地网一般的监控,也使劫匪们胆战心惊。

  这大概是从古至今,唯一由技术进步消灭了的罪恶职业。

  地理环境虽然未必能决定一国、一地人民的品质,但说它有重要影响总不为过,否则不会有“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民谚。中国有很大一部分地区都是山地,崇山峻岭也不算少,它一定为“山大王”们营造了想入非非的空间环境。

  从车匪路霸消失的角度切入,可以发现,交通为首的巨变,重建了普通中国人的生产和生活世界;它不仅改变了所有人的经济生活,进一步讲,它重塑了人际关系、民俗……等等。

  大而言之,它对中国政治、文化、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均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但很可惜,似乎没有多少政治学者、文化学者、社会学者去做实地的调查、评判,真是太可惜了。

责任编辑:刘灏

文章关键词: 就业 威胁 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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