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特朗普是否会打碎伊朗复兴之梦？
作者：张慧聪 来源：公号“中东研究通讯”
自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以后，美伊交恶，伊朗核问题一直是两国关系的焦点。而美国与伊朗之间的关系，将成为刚刚赢得大选的美国下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于2017年1月执政后外交政策的首要议题。2015年7月，美俄英法中德六个世界大国与伊朗就伊核问题达成历史性协议，称为联合综合行动计划（the Joint Comprehensive Plan of Action， JCPOA），也称伊朗核问题协议。该协定充满争议，而特朗普也和其他许多共和党候选人一样，早早就对其表示坚决反对。
不过，在特朗普的竞选过程中，他的态度自相矛盾，时而说要彻底撕毁该协议，时而又建议只对其稍作修改。美国外交政策委员会副主席艾兰·博曼近期在《外交事务》上杂志撰文表示，等特朗普准备就绪走马上任时，他更可能会采取后一种做法，原因有很多，但完全不承认这份协议似乎不太现实。他提出，该协议的签署很可能会导致伊朗重拾扩张的野心，同时建议特朗普政府必须要采取措施遏制伊朗的扩张主义和冒险主义，并迫使伊朗政府的行为遵守协议规定。
难以废止的协定与再次扩张的伊朗
伊朗核协议只是一份执行性协议（executive agreement），而不是正式的条约（formal treaty）。根据美国法律，只有在依据宪法第二章第二条第二款关于‘条约’的规定下，由国会参议院2/3参议员审议通过，批准美国加入的国际性协议才可称为‘条约’，而只依据宪法并不需要获得参议院批准的国际协议称为‘执行性协议’。因此，下任美国总统可以废止美国在此项协议里的参与，但由于JCPOA是一项多边协议，美国这么做并不能使它完全失效。即使美国真的退出，并对伊朗采取强硬措施，其他协议签署国也会顶住压力继续维持JCPOA的效力。
2015年7月，伊核问题六国、欧盟代表和伊朗外长合影，来源：bbc.com博曼认为，虽然特朗普可以制裁与伊朗有生意往来的美国公司，但这不足以阻止国际公司重新把触角伸向伊朗市场，因为他们不会受到来自美国方面管制的影响。退一步讲，就算对伊朗实行的更严厉的制裁会给这些国际企业的生意制造障碍，美国最终对协议的生效执行也无力回天，因为协议签署国中的中国与法国等国家如今正在更深刻的卷入伊朗的经济，美国不会甘冒风险废止协议而陷入与这些国家的贸易争端，特别是在当下美国急需稳定国际市场的时候。换句话说，不管特朗普在其竞选中做出了怎样的承诺，这位新总统都不会如他所说的一样会‘撕毁’伊朗核协议或对伊朗实施严厉制裁，因为这对美国没什么好处。
因此美国对于废除协议的无力感给了伊朗再次扩张的机会。
从一开始，伊朗核协议就旨在遏制伊朗一直存在的核野心。协议的执行给伊朗带来的好处增强了伊朗制定区域甚至全球性战略的信心。JCPOA的核心条件之一，是美国与其他五个协约国同意在2017年1月协议正式生效后，将解除对伊朗近千亿美元的冻结资金。这对伊朗来说是雪中送炭，以现在美元的价值来衡量，这笔钱赶得上美国二战后在‘马歇尔计划’上对17个欧洲国家四年的经济投入。
11月10日，德黑兰当地报纸报道特朗普胜选，来源：fortune.com其他措施如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信协会（the 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s）重新接纳伊朗进入国际金融系统，放宽货币限制，伊朗石油流向世界石油市场等等，极大的刺激了伊朗与其他国家的贸易井喷。综合来看，JCPOA所带来的改变有助于伊朗的经济复苏，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上月的预测，接下来的几年中伊朗的GDP至少可以增长4.5%。
但另一方面，即使伊朗的经济因为核协议的实施而得到根本性的好转，但似乎并不能改变这个国家的政治格局。该协议并没有加强由总统鲁哈尼领导的改革派的势力，近几个月来，大选反而让伊朗的保守派地位更加稳固。伊朗国内的反美倾向并没有减少，并且一些高官们包括最高宗教领袖哈梅内伊（Khamenei）反对伊朗与美国邦交的正常化。可以清楚的看到，尽管美国是促成这个协议的重要国家，而且伊朗从核协议的达成中获得了巨大的好处，但保守派似乎无意与美国缓和关系。
此外博曼认为伊朗核协议给了伊朗重新进行国际扩张的野心。多年以来，伊朗在国际社会的制裁下举步维艰，难以将其外交政策的愿景变为现实。如今伊朗在叙利亚的军事参与逐渐加深，并重新开始参与拉丁美洲事务，这些都清楚的表明伊朗正走在一条国际扩张的路上，而伊朗核协议则提供了关键的契机。
制衡伊朗：事实胜于雄辩
伊朗的再次扩张将成为新一届美国政府亟待解决的问题，特朗普政府所采取的策略中有三条应是重中之重。
首先，美国必须能够在经济上重新制衡伊朗。伊朗核协议的达成让全球许多国家开始与伊朗进行贸易活动，美国为了自身利益不得不跟上这个潮流。对伊朗制裁多年后，奥巴马政府在不断的妥协，与伊朗做的生意越来越多，并且在今年4月向伊朗购买32吨重水。重水反应堆是伊朗核谈判的核心点，协议规定，伊朗最多可保持130吨重水，而超出部分，伊朗需要有计划的向外转移，博曼认为这笔交易实际上是对伊朗核项目的变相支持。
和奥马巴政府不同，人们认为新一届政府更有可能改变目前美国对待伊朗的态度。由于担心新政府不支持对伊朗的贸易，美国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都放缓了与伊朗做生意的进程，而特朗普出人意料的胜选更加重了他们的这种担心。特朗普政府可能不会像奥巴马政府一样同伊朗有很多贸易往来，他们可能会把伊朗许多与恐怖主义、核武器和弹道导弹扩散以及有违反人权倾向或记录的公司或团体列入黑名单，并且重重惩罚与这些机构有生意往来的美国公司。这种做法有双重效应：一方面强调美国对于执行协议的决心，另一方面管控资源遏制伊朗的核野心。
2013年4月3日，伊朗总统侯赛因·鲁哈尼在新闻发布会上谈论核协议，来源：vox.com第二个战略重心是特朗普政府应迫使伊朗遵守核协议。奥巴马政府想要缓和与伊朗的关系，因此并没有把伊朗政府严重违反协议规定的行为（如多次进行弹道导弹试验）置于可控范围之内。在特朗普的竞选演讲中，他表示将惩罚伊朗的这种行径，他的政府将会通过国际原子能机构和其他独立机构的严格检查来确定伊朗是否遵守JCPOA的条款。如果伊朗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特朗普政府将会明确指出如何从经济、政治和军事方面实行制裁措施，迄今为止，奥巴马政府还没有这么做过。
最后，特朗普政府还应采取措施遏制伊朗冒险主义。JCPOA给了伊朗在中东和世界上其他地区进行重要战略性扩张的机会。2015年6月，就在伊朗核协议正式签订前不久，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公布了伊朗政府的六大发展计划（Six Development Plan），其中包括把当时140亿美元的国防预算提高近1/3，增至GDP的5%。从那时起，伊朗与中国和俄罗斯签订了几十亿的军事合作协议，并且更多的支持地区激进武装力量如黎巴嫩真主党（Hezbollah） 和伊拉克什叶派民兵（Iraq‘s Shiite militias）。 对美国来说，想要维持中东的稳定，就要通过地区导弹防御协议或者与美国军方的反恐合作，来制约伊朗更大胆的举动。
意料之中的是，伊朗官方并不欢迎特朗普的意外当选，但伊朗总统侯赛因·鲁哈尼（Rouhani）自信的表示，伊朗与其他签署国的关系使得特朗普并没有权力废除伊朗核协议。虽然伊朗官方保持乐观，但由于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尚未明朗，他们仍担心在特朗普的外交政策下，伊朗很可能会一败涂地。这种担忧并非毫无道理，特朗普在白宫执政后，极有可能改变美国与伊朗关系的现状，只是这种改变会有多彻底还有待观察，毕竟不管特朗普在竞选时喊了多少口号，最后他都会受到现实的束缚。
但可以肯定的是，特朗普会把奥巴马对伊朗的政策重新洗牌，而且他已经开始这么干了。
责任编辑：魏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