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3日凌晨4时左右,贵州贵阳市公安局南阳区公安分局水口寺派出所突然接到“110”指令:一女子被困于该市蟠桃官附近一警车中数小时。民警立即赶到现场,只见那辆白色面包车顶上的警灯仍在闪亮,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孩手被铐在车内,正伤心地哭着喊救命。民警远近搜索,不见任何该女子所说的“警察”的踪影。
该女子向前来营救的民警哭诉,这天凌晨1时许,她参加完朋友的生日聚会从市内某大 酒店回家,行至大西门附近时,突然一辆警灯闪烁的“警车”停在她面前。从车上走下一个头戴太阳帽的青年男子,自称是公安,询问是否“吃药”(吸毒)和卖淫,要把她带回公安局。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便跟着“太阳帽”上了车。
车子开到一两公里外的蟠桃官附近时,“太阳帽”说车子没油了,要去买油。为防止女子逃跑,他把她铐在车上,同时带走了她的手提包和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经过检查,铐着青年女子的车子和警车牌照都是偷的。
此后几天,水口寺派出所又连续接到报案,在万东桥、青年路等处又发生“‘警察’搜抢钱财”案件。派出所根据所里掌握的报案情况,抽出10名警力,决定对这名隔三岔五光临辖区“执法”的“警察”进行专案侦查。南明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重案组亦派员对此案展开调查。
据调查,今年三四月份以来,该市包括水口寺派出所在内的多家派出所先后接到报案,称市内有冒充公安搜抢青年妇女钱物。
该市公安机关的一份“110出、处警情况通报”对这名女子被铐一案作了反映,引起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林连华高度重视,林书记当即签批意见:“假警察作案危害大,影响极坏,必须坚决打掉。”
真相大白瘾君子充警察
从4月起,这类“执法案”已发生数十起,这名“执法警官”的共同形象特征是:头戴太阳帽、身高一米六左右。而“执法对象”,则大多是孤身、穿着入时且颇有姿色的女子,作案时间都选择在凌晨。
7月13日凌晨2时许,下岗女工周某从贵阳小十字乘坐“摩的”回家,到兴隆西巷贵阳某公安分局宿舍附近下车时,“太阳帽”从夏利车下来对她进行盘查。
在公安局宿舍门口,“太阳帽”还出示了警官证,周某对“太阳帽”的警察身份自然深信不疑。
得知周独身在家时,“太阳帽”便要求去周某家中搜查。周心想自己从未吸毒,心底坦荡,便让他随自己到了家中。
到了周家后,“太阳帽”找借口让周打开所有箱柜,把她铐在卧室凳子上,随后在周家翻箱倒柜,大肆搜索。
趁周看不见,他把她的耳环、项链、手链等贵重物品装进了腰包,然后“态度严肃”地让周写材料,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周从未怀疑过这一切的“合法性”,非常主动地配合该“警官”办案达三个多小时。
在写材料时,她不经意间抬起头,猛然发现“太阳帽”正从她的皮夹里往外掏钱,她惊得跳了起来,大喊捉贼。此时,神色慌张的“太阳帽”夺路而逃,带走了她的首饰和皮夹里的一千多元现金。
根据受害人向办案民警的描述,一个外号“鬼剃头”的“药鬼”(当地人对吸毒者的称呼)进入了“专案小组”的侦查视野。群众向办案民警反映,此人经常开着不同的“警车”,到贵阳市东山一带的一家茶馆打扑克赌博,手头现金充裕,每次都有好几千元的输赢。“鬼剃头”的一些“牌友”也都认为他是个地道的“便衣警察”。办案民警到其户籍所在的派出所调阅了户籍资料和身份证照片,并进一步了解到“鬼剃头”经常出没的地带。
从8月3日起,担任专案小组组长的副所长何伟带着韩奇、周洪文等人开始每天24小时不间断、长达16天的“蹲坑守候”。8月19日凌晨,目标出现并一举被生擒。
警察打假要靠规范执法
翻开贵阳近年打击假警察犯案的司法史,去年一宗由三名无业人员冒充警察夜查民宅酿出的血淋淋的命案,至今仍是一些知情群众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恐惧。
去年2月18日凌晨,三名暴徒冒充公安人员夜查民宅,入室抢劫酿出命案,9月25日,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案件作出判决,一个被判处死刑,两个被判无期徒刑。死者家属当时向社会发出呼吁,希望全社会的民众都多一双识破“假公安”的慧眼,避免类似的悲剧再度发生。然而,就在死者孙锷被害13个月以后,又有了曾经当过公安机关缉毒协查员的张宇的疯狂“执法”。这是一种纯粹的巧合,还是因为有假警察的“执法空间”?
“试想,开着警车、带着手铐、揣着警官证对人进行盘查,如果盘查对象本身很少同公安接触的话,她心里肯定会发憷,何况在深夜,尽管这个警官是个假货色。”贵阳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法官如是说。
“假警察犯案的频频得手,对群众的安全感影响十分惊人,”现任贵州省高等商业专科学校法律系副主任的年轻法学者谢伟说,“从某种程度上讲,假警察的犯案正是当前社会治安状况的一种折射。”
“打击和遏制某一类犯罪的目的,在于有效控制这一类犯罪继续对社会进行危害,假警察犯案的频频得逞,说明我们对这种犯罪的社会土壤的治理还未到位。”谢伟说道。
谢伟说,一方面,当前公安机关的办案人员,尚未在具体的办案过程中,普遍养成告诉执法对象所享有的权利这一现代法治社会要求的“执法习惯”,相反,一些“官本位主义”的公安人员在办案过程中,不但不可能开口告诉执法对象“你有什么什么权利”,反而对执法对象提出核实警察身份的合法要求“给个态度恶劣的小鞋穿”;这种自己高高在上的执法作风,不可能提高执法的透明度,不可能真正做到警务公开和融洽警民关系;另一方面,国家公安部门和法律宣传部门有责任加强法律的宣传教育,提高广大社会成员利用法律捍卫自己合法权益的自卫自防意识。“从某种意义上说,行使自己手中的正当权利,恰恰是全社会抵御违法犯罪现象的社会基础。”
为何李鬼会有“执法空间”
真名张宇的“鬼剃头”向办案民警交代,今年26岁的他已有9年的“吸毒史”。16岁那年,他出于好奇第一次沾染了海洛因,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两年前,因毒品侵犯头部,致使头发大面积脱落,成了个不折不扣的“阴阳头”,为了遮盖,不论天气有多热,他总是帽不离头。
为了满足他吸食毒品的巨大消耗,今年3月,担任贵阳市某郊区公安分局缉毒协查人员的他不辞而别,用盗来的汽车和警车牌号、警服、手铐、警官证等警用装备,将自己“全副武装”成了“人民警察”。
由于熟悉公安办案的一些情况,他深夜“出巡”,在贵阳城区各地以执勤“查缉毒品”、“查处卖淫”为名,专门瞄准“时髦女郎”疯狂搜抢钱财。
在审问中,民警问他,为啥专抢女人,他讲了一番道理。从夜总会、咖啡屋这类地方出来的、衣着较好的女子才可能有钱,而这类女子往往很要面子,你在大街上说她是吸毒或卖淫的,再清白的女人也不愿当面多说,只想尽快跟他到派出所说个明白,于是他便有了可乘之机。
张宇被擒后,每天都有受害女子到派出所指证他。面对此种情况,
张宇似乎不想多说,最后他干脆告诉民警,今年3月份以来,贵阳市没有一起这类案子不是他干的。
目前,张宇已被办案民警安排就近强制戒毒。据警方初步查证,张宇自今年3月以来,先后以“公安”“执法”为名,疯狂作案50余起,遭其搜抢的钱物案值至少在40万元以上,加上其盗窃用于作案的四辆汽车,其搜、抢、偷的财物案值不少于七八十万元。
张宇供述其在作案过程中,没有一名女子当面要求核实其“执法者”合法身份的。单枪匹马作案的张宇,“执法”可谓“疑窦重重”,可他在“搜缴”手机、首饰、现金等物品不出具任何清单,甚至直接到受害者家里“没收”物品时,竟没有任何人向他提出过“异议”。“公安民警办案,必须保证有两人以上在场,查扣物品必须出具查扣清单,这应该是人人尽知的法律常识。”公安人员在向记者介绍案情时,慨叹不已。
“按照规定,民警办案不可能把警官证晃一下,甚至不出具证件就要把人带走;民警深夜办案更不可能孤身一人,没收物品甚至连个白条都不打,岂不荒唐?”办案民警补充说。
有关人士进一步分析认为,张宇以查毒、查娼为名,瞄准“时髦女郎”疯狂作案,实际上他还“把”住了侵害对象的一种“心理弱势”,面对突如其来的“执法”“盘问”,她们心存畏惧。也正是他卡住了这些“时髦女郎”心理上的“软肋”,才能频频得手。
为什么这些受害女子没有一人敢当场对“执法者”“验明正身”?因为她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权利这样做。(杨通河罗华山李庆傅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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