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才叩开老人几天不开的家门·她出生书香世家，一生执教终身不嫁·她怀疑所有帮助她的同事、邻居和保姆那扇门，好难打开叩响几天不开的门“年逾九旬仍旧独居的王老师几天没出门了，我们害怕出问题，但敲不开门，即使敲开也不敢单独进……”

　　昨日，渝中区健康路居民向本报打来吞吞吐吐的电话。年逾九旬仍独居？敲不开门？不敢单独进？记者带着一串疑惑赶往该处，在居委会王代表等指引下，来到王老师所住居民楼。二楼顶端，一扇油漆斑驳的木门前。“咚咚咚……”王代表使劲敲门，口里高声喊着“王老师”，一声连一声，屋内没有丝毫动静。闻声出门的邻居汤婆婆称，“王老师戒备心很重，我试试。”汤一面用力擂门，一面与我们对着门缝高声喊。10多分钟，门内依然无一丝动静。

　　“昨晚王老师的电视机响了一夜，她总是把声音弄得很大。”汤说话间，没停止敲门、高喊，还是无回应。时间过了约20分钟，王老师的门依旧紧闭着。同来的几个人已打算离开。记者坚持要打开这道门，又使劲擂。这时，突然听到门内有动静，好像是谁在门里面调皮地回敲。侧耳细听，仿佛是门上悬挂着的物件在晃动。又用力敲门，终于听得屋内游丝般的问话：“哪个……”汤、王二人忙不迭地回答，又再三解释。

　　良久，屋内有明显的响动了，脚步声移到门边，又听到拖动东西的声音。几分钟后，门开出一条缝，一个苍老消瘦、头发蓬乱、衣服半掩却依稀清秀的老太出现在眼前。征得老人同意，记者侧身挤进门，看到一幅难以置信的场景：一居室的房间空气难闻，光线黯淡；遍地是垃圾，东西杂乱地堆在地上、柜子上；门背后，短条凳、一台破旧的小电视机、肮脏的被子、衣物和瓶瓶罐罐，均是用来抵门的；王手中拿着的一把起子，原是插在门销上的；靠床的厨房、厕所更是难以下脚：奇怪地拉着绳子，大铝盆里泡着脏衣服，地上散放着未洗的碗盘，污垢积淀的灶台，似乎很久没开火了。

　　一问，老人果然有几顿未吃了。老人不让人在屋内乱动，拉着记者坐在一张堆放着几份1995年《重庆晚报》的小椅子上，然后蹒跚着打开阳台门——门销是一柄牙刷。一生从教终身未婚“那些是坏人，想偷我的钱，拿我的东西，我不相信他们……”王竟有很强的倾诉欲，拉着记者就说。她解释，“那些人”就是对面邻居丁在蓉一家及学校的一些老师。“他们进我家，放毒药、偷东西。你看，门上这么多缝缝，就是他们用刀戳的；墙上有一个洞，也是他们打的……”记者看到，门上是木头干裂的细小裂痕；墙上的“洞”用二指宽的纸条贴着。老人追溯身世(后来学校也向记者介绍了相关情况)：她叫王文馨，约1911年出生在一个破落的书香世家。父亲是翰林之子，因病重，临时在家中找了一个烧火丫头“冲喜”，便有了这个唯一的女儿。她尚在襁褓中，父亲去世，仅靠祖母变卖已经不多的家财度日，并送她读书。

　　年轻的她，漂亮、气质好，从事教育事业几十年。此间求婚者众，不乏达官显贵，甚至有人为她出走。因种种原因，她终身未婚，与母亲相依为命。她不会做家务，也没有什么亲戚。不过，记者调查了解，王老师的身世虽然凄苦而独特，但历次运动中，一直从事教育工作的她并未受迫害。怀疑所有帮她的人75岁的邻居申廉康老太，与王老师认识50多年，儿子也是王的学生。申介绍，王母死后，孤身的王长期门窗紧闭。“我们都很同情她，邻居都想帮她，但一旦接近，很快就要巴一砣！”申说的“巴一砣”，除许多帮助过王的邻居、同事遭遇过外，最典型就是王家对面的丁在蓉夫妇。

　　刚搬进楼房时，王曾给丁家打招呼，请求多关照。第二天，她就摔倒在厕所，满脸是血。丁发现后，立即叫丈夫通知王的学校，自己则把她弄到急救中心。次日，丁上班还专程带着日用品和食物送到医院。出院后，丁主动担负对王的照料，收拾屋子、洗衣服、听王倾诉家世……每天傍晚，王就在阳台等着丁下班。那时，她们像母女般融洽。好景不长。王怀疑丁也偷她的东西，还四处宣扬，弄得丁百口莫辩。“她离不开别人的帮助，又极力抵抗着社会对她的关注。”大田湾小学校长李治祺说，老师们隔三岔五去看王老师，开始她还接纳，时间一久就对常去的老师产生误解；学校给她请过保姆，不到一个月就被赶出家门；学校及区教委几次送她到敬老院，都被拒绝。保姆周善华是一个非常朴实的农村中年妇女，该小学勤杂工老何的妻子，算得上唯一走得最近帮助王老师的人。

　　2000年暑假，周进入王家，把屋内脏物清洗一新，尽力驱散屋内的陈腐气息。但是不管她洗衣、做饭或收拾屋子，背上总有一双冷冷的眼睛——王老师一动不动地盯着。一次，周陪王看病，挂号时没零钱，周好心地垫付3元，王居然拿着钱质疑：“这钱好像跟我的一样？”记者看望王时，问需要什么，她说买500克五花肉即可，但一再叮嘱要生肉，“从来不吃外面熟食，有毒！”看来，与许多人一样，王文馨老人与外界隔绝几十年，不仅仅是一道薄薄的木门，更是一道厚重的心门。

　　记者刁竹／文陆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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