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本报记者前锋、王建隆

　　隔开新疆与甘肃的马鬃山其实是中国很有名的一条山脉，是新疆哈密市与甘肃肃北县的界山，离哈密市370公里，那里是新疆最大的多金属成矿带，山区的双井子、金窝子更以盛产金子出名。除此之外，还是野生动物的天下，野驴、野骆驼、黄羊、盘羊、北山羊，当然，怎么可能少了野狼呢？

　　马鬃山冬暖夏凉，草场丰茂，每到秋季，哈密东部的牧民开始转场到这里冬牧，带来至少100匹马、200峰骆驼、35000只羊。

　　牧民转场途中的炊烟和歌声是狼前进方向的指示器，狼接踵而至，频频出现，牧民除了恼火再就是无奈。那些人、那些马、那些羊、那些驼来自哈密东部地区的沁城乡、芨芨台乡、圪塔井乡、乌拉台乡。

　　9月4日，记者到哈密采访，当地人说，写写哈密的狼！当天，我们在哈密市搭上一辆北京吉普车东去，在单调的戈壁滩上颠簸了六个小时，到了马鬃山山脚下的双井子乡人民政府。

　　听说记者从乌鲁木齐远道而来采访狼的事情，住在乡政府值班的乡长周文芳、副乡长王忠福颇感兴趣。周乡长说：“来对了！狼，马鬃山一带真是多，确实也害苦了这里的牧民，一个冬天过去，狼至少要吃掉三百只羊。现在也确实没办法，狼来了冲进羊群，牧民手里又没有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狼把羊一只只放倒，无可奈何。

　　我们在马鬃山呆了五天五夜，跟着牧羊人赶羊上山，跟着牧羊人夜守羊群，亲历了与狼共舞的惊险，采访了十多位牧民，记录下了这些生死之搏的惊人故事：有狼与羊的；有狼与驴的；有狼与驼的；更有狼与人的……狼故事之一——恶狼半夜冲进乡政府

　　“都说豹子胆大，其实狼饿了胆子比豹子还大。”王忠福副乡长说，“7月12日晚上，住在乡政府院子里的牧民道来提汗的羊就卧在离窗口不到六米的地方，来了一只狼，一下冲进羊群叼走了一只。”

　　正说着，他讲的牧民道来提汗进来了。他坐在床边一边卷莫合烟一边说：“这肯定是一只饿极了的狼，当时乡政府院子里的灯和我们房子里的灯都亮着，再说我们几个人聊天的声音很大，还正在唱歌，狼就来了，你说吓人不吓人？”

　　他把烟叼在嘴里，点燃了，继续讲述当时的情况：

　　狼这个家伙太厉害了！

　　那天晚上我家来了几个亲戚，我们正在聊天。

　　大约正半夜，羊一下子受惊了，我出去一看，羊东一把子西一把子四处乱跑。当时我想可能是人吓的，乡政府院子附近根本不可能有狼来，就和几个亲戚分头把羊赶了回来，就在我们准备进房子时，突然听到了东边有羊的惨叫声，我们一下子意识到，可能是狼把羊叼走了，几个人赶紧朝羊叫声方向追去。

　　我们一边追一边大声喊叫，大概追出了三百米后找到了羊，羊的背上被咬了一个大洞，羊腰也断了，两条后腿站不起来。羊躺倒的地方有一条沙沟，用手电筒一照，狼逃跑时留下的爪印很清晰。

　　周乡长告诉记者：“春天的时候，离乡政府不到200米的山坡上，一只山羊也被狼叼走了，后来牧民在两公里外找到死羊，羊的喉管破了，一条后腿也被狼吃了；没过几天，住在乡政府西边大约一公里远的一位沁城乡牧民家的羊群也遭到了狼的袭击。那个牧民反映，当天羊群回来后，一数发现少了几只，就和妻子上山去找，家里留下两个孩子看羊，这时来了两只狼，冲进羊群里一顿乱咬，两个孩子吓得哭着躲进了毡房里，眼睁睁地看着五只羊被咬死了。后来，这个牧民为了防止狼再袭击羊群，干脆搬来了几箱子鞭炮，还把毡房四处全部插上了杆子，挂上了破衣服、破裤子用来吓狼。自从乡政府来了狼后，乡政府周围也被牧民插上了杆子。尽管这样，狼还是不断地出现。”

　　狼故事之二——夹狼夹住一只大豹子

　　这个故事是乡长周文芳讲的。

　　1987年11月，在这里放牧的乌拉台乡牧民地里里汗家拴在毡房附近的一只奶羊晚上不见了，拴羊的地方留下了许多狼的爪印。

　　为了抓住这只狼，地里里汗第二天晚上在原地又拴了一只羊，并在周围放了几只铁夹子。

　　早晨七点钟，地里里汗起床后，发现一只夹子不见了，就骑着马顺着铁夹子留下的印迹寻找，大约跟踪了七八里，印迹在山坡上消失了。

　　地里里汗就在四周寻找，后来在一个山洞口的石缝中，他看到一只露出后半身的花点动物，后腿上带着铁夹子，赶紧跑回乡政府给我们汇报，说他的铁夹子夹住了一只老虎。

　　为防止发生意外，我带了七八个年轻力壮的牧民拿上长棒，带上绳子，跟地里里汗上了山。

　　到了洞口我仔细一看，夹住的动物不是老虎，是一只大豹子。

　　为了解救这只大豹子，我们冒险一步一步接近豹子，我们每进一步，豹子就回头嚎叫一声，吓得我们又退了回来。

　　豹子是国家保护动物，几位牧民准备绕上山洞用石头砸死豹子的建议都被我制止了。

　　为防止豹子受到惊吓拽断腿伤人，我们将棒子一根根接起来。

　　接了大概十米长后，一位牧民爬上山洞口，用木棒捣豹脚上的夹子，试了几次后，铁夹子仍没取下，便用木棒将豹子死死地顶在石头上，一位牧民从后边爬过去打开了夹子，脱了铁夹子的豹子一跃而起，一头就钻进了山洞里，呆在洞顶上的牧民吓得差一点从石头上掉下来。

　　第二天，我们再上山去看时，洞里的豹子不见了。

　　狼故事之三——两个夜晚吃掉两头驴

　　红井子是马鬃山脚下的一个小地方，是一个通往哈密市金矿和双井子乡岔路口，离双井子乡约17公里，是一片很大的红柳滩，与四周大山相距两公里，哈萨克族牧民乌哈里斑的羊圈子就在这里。

　　乌合里斑告诉记者：“前年这个时候，狼吃掉了他用来放羊的两头驴。”

　　那年10月7日晚上，我的两头黑驴打着拌子在离毡房一公里远的滩上吃草，第二天早晨，一头驴被狼吃了，驴脖子断了，肚子也破了。

　　狼这个东西，一般吃了羊和驴后，一两天甚至十天半月是不会回头再来的，也就放松了警惕。

　　第二天晚上，剩下的一头驴又拌上拌子放开了，谁知道，到半夜4点钟，突然听到了驴的嘶叫声，我拿起手电筒就跑了出去，顺着驴的叫声跑了不到一百米，就看到了狼的眼睛跟小汽车灯一样照了过来，我吓得不敢往前走。

　　我看到驴还没倒地，在地上乱跳，狼又冲上去咬住了它的脖子，我赶快又往回跑，跑回毡房后，拿了一根木棒子追了过去。

　　狼被吓跑了，驴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上露出了白白的喉管，身上的皮被撕下了好几大块，地上还留下了驴挣扎时踩踏的痕迹。

　　说到这儿，乌合里斑哭了，他说：“我的两头驴要值七八百块钱，钱多少无所谓，可驴被狼吃了，我放羊只能靠腿跑。为了防止羊群再遭狼的伤害，我后来又搬过两个地方，但还是没逃过恶狼的袭击，五只羊又被狼吃了。”

　　狼故事之四——三匹恶狼攻一头骆驼

　　记者在采访中碰到了牧民阿合汗，看起来不善言谈的阿合汗听记者问到狼的事情，气愤地将手中的莫合烟把子扔在地上，一脚踩灭了，骂道：“妈的，狼这个东西太坏了，我放的一个骆驼被它吃了，还差一点把我咬了。”

　　阿合汗点燃了记者递过的一根卷烟后说：“那是去年的事情了。我在大青山给乡里放骆驼，一天天快黑的时候，我骑着骆驼赶的驼群往毡房走，走着走着，驼群轰得一下转头就往回跑，我看到对面的山坡上三只狼冲了下来，我骑的骆驼也受到了惊吓，疯狂奔跑，差一点把我摔下来，骆驼跑出两三百米的时候，我听到后面驼羔的叫声，使劲拽住驼绳停下，那个被狼抓住的驼羔在挣扎中乱蹦乱跳，不断嚎叫，我看到一只狼用爪子抱住驼羔的脖子，嘴咬住脖子，一只狼爬在驼羔的屁股上，咬住了腰部，驼羔挣扎得很厉害，蹦了几下就把屁股上的狼甩掉了，狼又冲上去跳在了驼羔的背上。就在两只狼攻击驼羔的时候，另外一只狼站在旁边一直看着我，我叫喊着想往跟前走吓跑狼，没想到我一动那只狼就朝我冲过来，吓得我骑的骆驼转身就跑，我把骆驼的鼻钎都拽烂了，它就是不停，一直跑到了我的毡房。”

　　说到这里，阿合汗使劲吸了一口烟说：“哎，当时我骑的骆驼要是站下，我也就完了，肯定会让狼咬死，现在想起来太怕人。”

　　狼故事之五——与狼僵持裤裆湿湿的

　　9月8日早晨，记者搭一辆青海牌照的拉矿石车从双井子乡到了往大青山的岔路口，随后搭一辆牧民搬迁的双排车上了大青山。

　　中午，记者在一处山脚下的地窝子下了车，地窝子的主人是牧民姜茂，今年47岁，家住哈密市圪塔井子乡。

　　我们在他的房子喝了水，聊了半小时后随他一块上了山。他赶着两百多只羊翻过了两道小山。

　　一路上，姜茂讲述了许多关于狼吃羊的故事，还讲了他以前在大青山开矿时甘肃工人赵进春和王成强被一只狼堵截的事情。

　　当时赵进春和王成强还有一个驾驶员开着小四轮在7公里外的地方拉水。

　　下午八点多，小四轮在回来的一个山头转弯处坏了。当时修车工具不在车上，赵进春和王成强商量翻过山头回来拿工具。

　　就在他们两人翻过山头走到路上时，天完全黑了下来，他们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射来两道灯光，以为是山上下来了车，高兴地迎上去。

　　就在接近灯光约六七十米时，两人发现路中间的不是什么车辆，而是一只饿狼，王成强吓得赶紧躲在赵进春的后面，赵进春用手电一照，狼眼射出的光线更加阴森，他们与狼僵持了，狼不动，两人也不敢动。

　　在与狼僵持了约一小时后，赵进春说：“今天是完了，就是死了也要和狼拼到底。”

　　他告诉王成强：“我不能动，你蹲在地下拾上一些石头，如果狼扑上来我们就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狼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

　　王成强弓着发软的双腿在地上摸索着捡石头，捡了一块又一块，石头堆了一大堆。

　　赵进春不敢动，狼也不敢动，在他俩极度恐惧地站在冷风中与狼僵持了两个小时后，又一道灯光从山脚下照了过来，隆隆的拖拉机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赵进春的心头亮了，生的希望使他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啊——”

　　小四轮停下来了。王成强瘫坐在地上，赵进春仍然僵硬地站在那里，他的裤裆湿湿的。

　　“后来他俩坐车回来了，王成强吓出了病，每到天黑不敢出门，尿憋死也不敢出门解手。”

　　狼故事之六——雨夜狼来记者真恐惧

　　“那你害怕不害怕狼？”记者问姜茂。

　　“不害怕。”他答，“狼总是怕人。”

　　山上的气候变化很快，天要黑的时候落起了小雨。

　　回到地窝子后，姜茂为我们煮了一锅挂面，吃完饭后，我们挤在一张地铺上，姜茂仍然为我们讲着狼的故事。

　　半夜，不到12点，我们住的地窝子房顶上突然响起了很大的震动声，土块随即大片大片落了下来。

　　“不好，狼来了！”姜茂喊了一声，提起一根木棒就冲了出去。我们正被姜茂讲的狼的故事吓得挤在床角，突然真的狼来了，更吓得瑟瑟发抖。

　　“出来！你们两个快出来！”姜茂大声在外边喊着。

　　我们在他的吼叫声中颤巍巍挪出了地窝子；雨仍在下着。在地窝子后面一座三十来米高的山坡上，我们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只狼。

　　“房子里有报纸和干柴，快拿出来把火点上！”姜茂命令着吼着。

　　我们一头扎进房子，一人拿报纸，一人抱柴禾，火点燃了，又被雨打灭了，重新又点。火燃起来了，可那山头上的狼仍然站着不动。

　　姜茂又喊道：“快把和面的铝盆子拿出来。”

　　我们照着做了。

　　“快敲呀……”紧张之中，我们站在乱石堆上怎么也捡不起一块石头。

　　“打……”姜茂大喊着，举着木棒朝山上冲去，盆子敲响了，狼吓跑了，盆子底也被记者砸出了深深的大坑。

　　这一夜，我们三人未敢合眼，一直坐到了天亮。

　　狼吃的剩把，半世纪半边脸

　　文、图／本报记者前锋王建隆

　　这是一个真实悲凄的故事。

　　寇金成这辈子的绝大部分时光都只有残缺不全的半只脸。他今年五十六岁。寇三岁的时候遭到一匹狼的袭击，狼撕去了他左边脸上的肉。他从狼口逃生；他的父亲抛弃了他，但他顽强地活了下来。在那七天里，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一辈子，他像个婴儿似的，靠一根吸管吸食糊糊获得营养。一辈子，他没有和任何人合过一张影，除了一张残疾证上的照片外，他拒绝了所有的留影。一辈子，他没有串过亲戚和邻居的门，也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婚礼或者葬礼。一辈子，他养了三个儿女，但他从来没有抱孩子一次，不敢。

　　嘴张不开话说不清

　　寇家所在的皇宫村二队离哈密市沁城乡五公里，村子扎在一片很大的山洼开阔地里，贫瘠的土地上主要种小麦和玉米。9月3日下午五点，我们在村民的指点下找到了寇家。一道土墙上开了个小门，门是用木板钉起来的。当地把这种土墙叫干打垒，是往两块横着的木板之间添湿土打起来的。寇家有三间土坯房，夫妇住在里间，有个大炕，两只破沙发和一台电视机是全部家当。

　　女主人聂惠琴说：“沙发是前两年花五十块钱从哈密旧货市场上买的，电视是金成的妹妹送的。”

　　这时，男主人寇金成挎着一个小筐子回来了，见房子有人，他扭过头径直走进了里屋。

　　“金成，你出来，这两个人是晨报来的记者，他们找你采访。”聂惠琴喊到。

　　过了大概三分钟，寇金成从里屋出来了，他向记者点了点头，说了几句话；见我们一句也没听清楚，聂惠琴忙解释说：“他问你们来了，说天热多喝点水。”

　　我们起身与他握手；他使劲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他手上的老茧很厚，有点割手。

　　我们为他点燃一支香烟，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望望我们，把烟把塞进了牙缝里，一连吸了几口，发出了吱噜吱噜的响声。

　　寇妻说：“他中年学会抽烟，但很少抽到带把的，他的牙齿和脸严重变形，只能对在牙缝上使劲吸。”

　　寇的嘴张不开，说话发音不清，听起来很费劲，多半时候，他说的话是靠聂惠琴翻译的。

　　三岁遇狼昏死在地

　　1947年2月，寇金成生在一个农民家里。尽管当时他家已经穷得一贫如洗了，但他的出生仍然给他的家庭带来了欢乐，最高兴的是他的父亲和爷爷奶奶。1950年，厄运降临。对寇金成来说，从此谈狼色变。

　　1950年5月的一天中午，他和两个比他大两岁的邻居女孩蹲在自家院门口堆土山，他们一会儿将土山堆起，一会儿又将土山推倒再堆。玩得正高兴时，一只狼从身后猛扑上来，把他按倒在地，两只前腿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身体，大嘴咬住了他的左肩，然后叼着他快速逃离。

　　当时，寇金成只知道哭和挣扎；两个女孩也吓呆了，傻乎乎地看他被狼叼走。直到狼不见了，两个女孩才回过神来跑进寇家，告诉了寇金成的父母。

　　寇金成的父亲拿起挑水扁担顺着两个女孩指的方向追去，寇金成的母亲和其他亲属拿着铁锹和斧头也跟了上来，并呼叫邻居们一起打狼。

　　一时间，全村几十人顺着狼留下的痕迹寻找起来。

　　狼把寇金成拖了两里地，躲在一个山坡下的大石头后面。

　　寇金成的父亲追到了山坡上。在一声声大喊中，狼叼着寇金成继续跑，寇父箭一般冲下山坡追赶。

　　村里人也看到了，他们一起冲下山坡。狼把寇金成扔到了地上，逃时狠狠地咬了寇金成一口，咬去了他的左半边脸。

　　大家赶到一看，寇金成已经昏死在地上。他的脸上血肉模糊，嘴唇，鼻子，左脸上的肉都没有了，露出了白白的骨架。

　　寇父吓呆了，寇母撕心裂肺地扑向儿子，一头栽倒在地上。

　　在场的人也悲愤地哭了起来。

　　被扔七天奇迹活命

　　“娃娃还活着，快抱回去看医生！”村民叫道。

　　寇父看着孩子说：“我看娃也活不成了，还是不要了吧！”

　　“那可是个娃呀，一条人命，救活救不活也得先抱回去。”村民说。

　　寇父找来了村里的医生，村医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寇父送走村医后，坐在院门口发呆，他认为娃肯定活不成了，即使活下来，别人也看不起他，今后怎么办？夜幕降临时，寇父背着妻子和家人把儿子抱出家门，扔在一个废弃磨坊里。

　　七天后，一位大爷出门上厕所时听到小孩的哭声，看到寇金成平平地躺在潮湿的磨坊里，脸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连忙跑进寇家：“娃还活着，你们去磨坊看看，我看他还能活下来。”

　　寇的父母跟着邻居走进磨坊，看到奄奄一息的寇金成，抱了回家。父亲把他放在一间没有人住的小房子里，母亲用小勺给他喂面糊糊。

　　寇金成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十岁那年，寇父找了一户有羊的人家，让寇金成放羊。倍感伤心的寇金成说：“父亲看到我有劳动能力时，改变了一些看法。我每天天刚亮就被父亲叫醒给人家放羊，天黑时才回家，回家时家里有剩饭才能吃上饭，没有剩饭就饿肚子，我经常被饿得头脑发昏，白天用树皮和草根充饥。”

　　到寇金成十三岁时，家里变得更困难了，一家人的生活很难维持下去，父亲把他赶出家门，不让他进家吃住。在外流浪几天后，寇金成见到了他的一位叔叔，叔叔可怜他，收养了他。

　　相亲结婚生儿育女

　　转眼十多年过去，寇金成二十六岁了，早已经是大小伙子。他也想找一个女人，可是说媒的人一个也没有给他说过亲事。

　　寇金成说：“我的脸成这样了，哪个女孩能看中我？就在这年，甘肃老家的姐姐写来一封信给父母，在老家相上了一位姑娘，名字叫聂惠琴，让我马上回老家相亲。全家人十分高兴，但又担心对方看不上，想放弃机会，最后报着试一试的态度，父亲带我回了老家。我姐姐把我带到家里，我见到了她，她很漂亮。我一眼就看中了。但我的心里直打鼓，她肯定看不上我。回到姐姐家里，姐姐笑着告诉我：聂家答应把女儿嫁过来。第二天中午，姐姐擀了一锅臊子面，把聂家三口人请来吃了一顿饭。饭后，姐姐把三百块现金交给了她的父母，对聂惠琴说：从现在起你是寇家的媳妇了，你跟他一块儿去新疆吧。聂惠琴一听就哭了起来。但是她的父母逼着她跟我们上了新疆的火车。

　　入洞房的当晚，三米宽的大炕头上，他们一人睡了一头，一直睡了三个多月。

　　聂惠琴告诉记者：“虽然我小的时候被火烧伤了背，但我的脸没有烧伤，年轻的时候乡村邻居都说我长得漂亮，没想到父母亲把我嫁给了这样一个人。说心窝子里的话，我一来很伤心，二来也很害怕他的脸，总感觉到漆黑的夜晚跟一个活鬼呆在一起。我不甘心就这样和他过下去。一天白天，我趁他上地里干活的时候，偷偷拿着衣服跑了。他发现后报告了队上的民兵，一个民兵骑马从八里外把我抓住拖了回来。后来，队长给我谈话，让我好好过，不管怎样，新疆能吃饱肚子，我也就认命了。”

　　“你们一直就这样分开睡到什么时候？”

　　“刚开始是一个睡一头，后来他每天晚上铺床的时候就往我这边靠，靠近了他还用脚丫子蹬我叫我过去，我一个大姑娘家既然嫁给了他，也想和他在一起，可一想到他的脸，我的心里就怪森森的，他蹬他的，我蒙着头就是不理他。”

　　“后来呢？”

　　聂惠琴显得有些不自在了：“都这么大岁数了，怪不好意思说的。后来他硬钻进了我的被子。”

　　“你一定很害怕。”

　　“害怕又咋办呢？我盖上毛巾不看就是了。”

　　“你盖过几次毛巾？”

　　聂惠琴用手捂着嘴笑了起来：“我不知道”

　　刚吸了一口烟的寇金成被烟呛着了，连咳了几声后发出了呵呵的笑声：“你们把她问臊了，就盖了那么两三次吧。”

　　“村里人说，你还常亲老寇，是这样吗？”

　　听到记者问话后，靠在炕沿的聂惠琴笑得直了腰，她连连拍了几下大腿说道：“嘴都没有咋亲呢？”

　　她起身一边擦笑出的泪水，一边说：“我给你们擀面条去。”

　　夫妻俩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上学期间，他们被同学称为“狼把”的孩子，受到了心理上的压力，三个孩子上完初中后都辍学了，现在两个儿子去了内地谋生，女儿也嫁了人，生了一个外孙女。

　　寇金成告诉记者：“孩子去了内地，长年也不回来，去年大儿子和儿媳回来了一趟，给我们老俩口买了一套新衣服，还给我们买了一条带喜字的门帘子。”

　　这条粉红色的门帘子就挂在套屋的门上，门帘的中央绣着一个大红大红的“喜”字，上边还写着“美满幸福”四个字。

　　凄苦晚年辛酸期盼

　　寇金成说：“自从这个帘子挂上后，我每次进里屋时，都要把这个“喜”字摸一摸，我结婚的时候，连一个红纸喜字都没有贴过，现在大儿子和女儿都结婚了，小儿子也找上了对象，这个字就是我们一家的喜事。不过，儿子都不在身边，地里的活就我一个人干，老伴上了年纪后，一条腿也得了风湿，走路很困难。”

　　“你种了多少亩地？”

　　“十亩，五亩种小麦，五亩种玉米。”

　　“你一个人能忙过来吗？”

　　“收的时候，全靠村里的乡亲们帮忙。”寇金成答道。

　　院子里有几只小鸡。聂惠琴解释说：“鸡是他抓来喂大让我补身子的。我想，他在地里干体力活又不能吃肉，到时候等鸡娃长大了，给他炖点汤让他喝喝，苦了一辈子了，还没喝过个有营养的汤。”

　　聂惠琴说：“两人穿的衣服全是亲戚和村民们给的，家里生活非常困难。困难就困难吧，现在又浑身是病，做饭洗衣都很困难，不知道这个晚年怎样过下去。老寇半边脸上的肉没有了，他从不愿见生人，孩子们小的时候也没有抱过一次孩子，生怕把娃娃吓着了。现在整个沁城乡谁家小孩子不听话，大人们就吓唬，悄悄！再不听话狼把来了！吓得孩子立刻就不敢哭了。老寇在地里干活，每天都头疼头晕，他的鼻子没有了，两个红红的大洞，一出门就吸进凉风和沙尘，马上就感到痛。他自己剪了厚厚的一包沙布，每天上地前就往沙布上涂点红霉素软膏贴在鼻子上，有时候回来换沙布时，一揭沙布，总要流不少血。”

　　聂惠琴说这番话时，寇金成坐在一旁一直在流泪。

　　他告诉记者：“老伴的身体他很担心，就是因为家里经济实在困难，若要有一点钱的话我就到大医院去，给她看看病，让她的腿不要再疼，有希望的话为自己做一个假鼻子，只要鼻子不再疼了，就多种点地，多干些活，多挣点钱，把老伴照顾好，让她晚年不再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