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澧

　　奥斯卡提名宣布之后，汤姆·克鲁斯和妮可·基德曼这对曾经羡煞众人的银幕“前鸳鸯”，当天夜里大概做了个相同 的梦：梦见自己被提名为奥斯卡奖的最佳主角。

　　妮可的资本当数《冷山》。影片描写了美国南北战争时的南方士兵裘德·洛，厌烦了战争的屠杀，又接到了未婚妻妮 可的信，信中说：如果你在行军，停止行军；如果你在冲锋，停止冲锋；如果你在厮杀，停止厮杀；回来见我，回来见我！这 不是请求，这是命令！于是，裘德踏上了艰难的归途。当时，在南方，家乡警卫队抓到逃兵就就地枪毙。而且，裘德村里的警 卫队长，是个垂涎妮可美貌的流氓，决不会饶过裘德。在老家冷山，妮可忍受着生活的种种困苦，一心等待裘德归来。

　　影评家们说：这两个人战前只有很少的几次接触，电影里的大部分时间也不在一起，这算什么爱情故事？连美国影评 的一把手、《芝加哥太阳报》的罗杰·埃伯特都认为，男女主角演得太冷，难怪妮可得不到提名。

　　美国的影评家们很懂电影技术，但似乎缺乏深厚的文学修养。在荣获美国国家图书奖的小说原著中，男人和女人的生 活都被战争摧毁了，爱情是苦难里的最后一道光。只有这道光能让他们活下去。电影要表现的不是两人的爱情有多么饱满、战 前的约会有多么甜蜜、难忘，而是爱情成了他们心中惟一未被硝烟污染的感情，成了生存下去的惟一动力。尽管这爱情在物理 世界里只有几丝淡淡的痕迹，却也正因为在物理世界里没有完全实现，他们的爱情才有一种无法污染的空灵。如果妮可和裘德 演得浓油赤酱，那就败坏了这个爱情故事的独特气氛。

　　去年，圣诞节出了一批战争大片：《指环王3：王者归来》、《冷山》和《最后的武士》等，这难免令人联想到美国 的现实处境。《冷山》可以说是一部反战片，但真正触及了当今争论激烈的“文明冲突”的，还要数阿汤哥主演的《最后的武 士》。

　　影片讲述了美国南北战争后，一位北方的军官(汤姆·克鲁斯饰)厌烦了战争的屠杀，被日本政府请去训练新军。当 时，守旧的武士们反对明治维新的改革措施，他们拆毁铁路，焚烧车站。政府另组新军，准备剿灭他们。在战斗中，阿汤哥受 伤被俘。渐渐地，阿汤哥意识到武士们是在捍卫自己的生活方式。当新军再次进攻时，他选择了和武士们并肩抵抗。在美国最 新式转筒机枪的扫射下，武士们纷纷坠马，魂逝于樱花飘落的季节。被新军“解救”了的阿汤哥，终于有机会向天皇献上武士 首领的佩刀。天皇要阿汤哥告诉他，首领是如何战死的,阿汤哥答道：我想谈谈他是如何生活的。

　　从西方的政治观念看，反对修铁路，问题或许很复杂，解决途径却很简单：组织一个保守党，向选民宣传你的主张， 争取议会多数，设法通过限制修铁路的法律。但在当时的日本，没有这样的政治文化，那么，难道阻力只能用武力铲除，而且 连带铲除阻力所依据的传统？

　　《最后的武士》上映后反响一般。导演试图传递的理念，对普通的美国人显得深奥了一点。电影本身，就反映文明冲 突而言，也略显粗糙。守旧与改革的交锋，并不单纯表现在铁路之类的器物层面。比如，当时有着激烈的汉字存废之争。电影 里，阿汤哥被武士们接纳的第一个暗示，是首领的小侄子用毛笔写了一个大大的“侍”(武士)字送给他。

　　在小说《冷山》的扉页，印着几行字：

　　MenaskthewaytoColdMountain.ColdMountain:There' snothroughtrail.

　　——Han-shan

　　这应该就是唐代寒山和尚的诗：“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接下来的诗句为：“夏天冰未释，日出雾朦胧。似我 何由届，与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还得到其中。”诗中很有些禅机。天下最难的事，就是“君心”与“我心”相通。人心通 了，路就通了；《冷山》和《最后的武士》这样的电影，也就能得到更高的评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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