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舟求剑·马少华
租住北京某小区的李文，因为不能忍受邻家养狗、养鸡、晒衣、吐痰和种菜，最近差不多要被赶出小区。媒体报道，
称她为“完美主义者”。其实这哪算什么“完美主义”呀，这只是“认真主义”罢了。
除了晒衣、种菜，我自己何尝不讨厌人家养狗、养鸡、吐痰。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个与街坊四邻搞得关系紧张，因为
这种紧张的关系会比别人养狗、吐痰更让我难受。没有这种妥协生活就没法过，以至于妥协成了规则，认真成了“各色”。这
就是李文的处境。你看她跟她爸李敖学的都是什么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我们哪
里有这种东西呀？
李文到北京生活注定发生冲突，尽管她选择的小区肯定不陋不俗，尽管她支付的租金是美金。但是，与她在北京发生
这种冲突的邻居，到了纽约却不一定会发生这样的冲突，尽管李文在北京提出的生活准则可能也就是纽约人的生活准则——她
就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的。我们是懂得入乡随俗的人，李文不懂。李文的问题在于“刚性地”持守一种生活准则，而我们这里的
人，则可以随时随地更换自己的生活准则。我们永远不会像李文那样狼狈，但是我们也很难进步。
在李文事件中，还有一个特殊的背景：这是房客因为自己的文明生活标准“过高”而与业主发生的冲突。在我们这里
，业主的地位虽然在发展商、物业公司等强势群体面前处于弱势，但是在租房客面前还是强势的。李文的几位邻居就是以拒交
物业费、水电暖费为武器要求物业公司驱逐李文的。实际上，即使以业主委员会为主建立小区的生活准则，租房客也根本没有
发言权。所以，李文说，她“只是想维护自己的权益”，我实在不知道，她的权益在我们这里有什么根据。总不能把你在纽约
的权益搬到北京来吧？但是李文的确提出了一个问题：当我们许多人为财产权派生的权益——业主权益而鼓与呼的时候，那种
不是由财产权派生的、一个人纯粹居住的生活权益、环境权益，也应该得到某种确认。否则，财产权也可能有一天会成为一种
霸权。根据前不久一项地方法规，在苏州养狗得邻居同意。有这种权利的邻居是否限于业主？我没看到更详细的信息。这其实
含糊不得，因为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人的环境权利是否基于财产权？
李文从纽约来。我们离纽约很远，本来没有矛盾。李文把纽约直接带来，就发生了矛盾。因此，李文事件，是不同的
文明准则、生活准则的冲突。这种冲突，只要认真，永远存在。我确实不希望一个远来的人因为认真而在我们这座城市感到痛
苦，但是如果忍受和妥协对于她来说是更大的痛苦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们自己就这么活，没有什么错。但是，如果我
们仅仅因为一个外人更爱安静和干净、更文明、更认真而驱逐之的话，我们至少应该感到不好意思。因为虽然我们有权利不喜
欢那些东西，但它们明显是更好的价值。
相关专题：青年参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