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躲到哪里，都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Photocome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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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警官在南非来去匆匆，连上街观光都没空（资料照片）

　　11名中国女青年被非法组织拐骗到南非从事色情行业，遭受非人虐待。中国警察远赴南非，首次与该国警方合作抓获一名犯罪嫌疑人并将其成功押解回国——跨国追捕

　　特约撰稿 德林

　　视点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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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3月，吉林省汪清县11名女青年，被一个非法组织以打工为名骗到南非从事色情行业，经常遭到毒打等虐待。不堪忍受屈辱的她们于一个月后寻机逃脱，被南非警方和我国驻南非大使馆解救回国。此案引起公安部和吉林省公安厅的高度重视并立案侦查。随后，1号犯罪嫌疑人和3号犯罪嫌疑人分别在国内抓获，但2号犯罪嫌疑人却在南非逍遥法外。

　　去年8月20日，公安部刑侦局警官祝燕涛带领吉林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的5名警官，开始了一次特殊的跨国抓捕行动。此次行动的悬念有二：一是南非有自己的法律，他们愿意与中方合作吗？二是嫌疑人身材高大，将他带回国，又不能给他戴脚镣手铐，他会反抗吗？

　　近日，警官们走进中央电视台的演播室，首次披露了这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1.说起姜振林，11名受害妇女至今心有余悸，在那个非法组织里，姜振林比谁都狠毒：“他说一句话，我们没人敢说个不字……”

　　今年48岁的祝燕涛，从警30多年，专门从事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已12年，被称为“中国打拐第一人”。由她领队进行的这次赴南非跨国追捕，还得从2003年3月份说起。

　　当时，吉林省汪清县的11名女青年，被一个非法组织以打工为由骗到南非从事色情行业，经常遭到毒打等虐待。不堪忍受屈辱的她们于一个月后寻机逃脱，被南非警方和我国驻南非大使馆解救回国。此案引起公安部和吉林省公安厅的高度重视并立案侦查。随后，1号犯罪嫌疑人于松和3号犯罪嫌疑人赵强，分别在国内抓获，但2号犯罪嫌疑人姜振林却在南非逍遥法外。

　　说起姜振林，那些受害妇女至今心有余悸，在那个非法组织里，姜振林比谁都狠毒：“我们从没见过这么使人害怕的人，当时他说一句话，我们没一个人敢说个不字。他要谁去接客，谁若敢违抗，他就把人往死里打。”这姜振林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使这些被拐骗的妇女畏如猛虎？

　　根据受害妇女的揭发控诉，警方记录材料里对姜振林作了如下描述：姜振林，男，40多岁。在此案件中，他主要是起到一个打手的作用——对这些被拐骗的妇女进行日常管理、看守，谁若不服从“工作调配”，他即心狠手辣地予以皮肉惩治和虐待。

　　受害妇女义愤填膺地向警方请求道：“你们能不能到南非去把姜振林抓回来？抓回来后能不能把他交给我们？能不能给我们枪和子弹，让我们枪毙他！”

　　面对这些受害妇女的控诉和愤慨，祝燕涛安慰她们道：“你们表现得非常勇敢，也很坚强。捉拿姜振林，使他受到法律的严惩，是我们警察义不容辞的责任，你们放心，我们决不会让这个作恶多端的歹徒逍遥法外，一定会给你们讨回公道！”

　　虽然祝燕涛发誓要把这起拐骗妇女跨国卖淫案的2号犯罪嫌疑人姜振林抓捕归案，但她心里并没有底——因为中国警方和南非警方从没合作过，南非的执法环境如何？南非的警察能否配合中国警方对犯罪嫌疑人的抓捕？祝燕涛一直心存疑虑。同时，姜振林还曾是公安部网上通缉的杀人犯，早已是惊弓之鸟，会不会闻风而逃，使我们万里追捕无功而返？

　　2.祝燕涛没想到第一天与南非警方的谈判会这么顺利，但更没想到在第二天对方却一反常态，让她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中国警官小组一行6人，在祝燕涛的带队下到达南非首都比勒陀利亚后，顾不上旅途劳顿，马上着手为第一次与南非警察的接触精心准备。翌日上午10时，他们到了南非警察局。

　　南非警察局地处城郊，祝燕涛等人坐着使馆的车一同前往。警察局办公大楼是幢非常雄伟的灰色建筑，大门口戒备森严。南非警方在门口列队欢迎中国同行的到来，领头的是个黑人女警官，年龄与祝燕涛不相上下。祝燕涛心中暗喜：“他们列队欢迎我们，说明对我们的尊重、友好和重视；而且对方领头的也是个女警官，女人和女人间交流沟通较为容易。”

　　尽管南非警方表现得非常友好，但祝燕涛心里明白：跨国抓捕的程序比较复杂，且在调查、抓捕等环节上，必须由南非警方出面。要想获得南非警方对中国警方这次抓捕行动的积极配合，第一次谈判至关重要。故在谈判中，祝燕涛使用了一个巧妙的办法。

　　在第一次与异国同行的交谈中，尤其在与异国同性同行的交谈中，祝燕涛始终面带笑容地用一种轻松的口吻。她觉得微笑是一种国际语言，可以起到心灵沟通的作用。祝燕涛并不是一开口就提出要南非警方配合抓捕姜振林，而是站在共同维护妇女儿童利益的这个共同点上，强调其中的利害关系。祝燕涛还从女性的角度，阐述自己对有关问题的一些看法。

　　负责接待的南非女警官叫摩丝，翻译把祝燕涛的话翻译给她，又把摩丝说的话翻译给祝燕涛。摩丝说：“我们始终在看着你们，你们是在笑着和我们谈判的。没想到中国警察还挺会笑的。”

　　也不知翻译是否听清或翻译清楚了，祝燕涛听了摩丝的话后，觉得摩丝对中国及中国警察可能不太了解，于是她仍微笑着用真诚和真情及包含着共同利益的语言去进一步感动对方。以至于南非谈判小组领队、女警官摩丝马上表态：对中国警方的要求予以积极考虑，并马上给她的上司——南非警察局负责打击刑事犯罪和有组织犯罪的副总警监打电话，报告了中国警方的想法和要求。副总警监马上会见了祝燕涛一行。

　　副总警监与中国警方人员也谈得很融洽。当中国警察把会谈的情况向他说明后，副总警监表示：你们是第一批来到我办公室的中国警官。南非的这个副总警监，地位相当于我国公安部副部长，如此高级别的警界长官，亲自会见祝燕涛一行并进行商谈，说明他对中国警方人员的到来及对此案的重视。

　　祝燕涛没想到第一天与南非警方的谈判会这么顺利：他们同意全力协助中国警方抓捕姜振林。但更没想到的是，在第二天谈到具体合作时，对方却一反常态，让祝燕涛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3.情况突变，会谈陷入僵局，祝燕涛一下就懵了。情急之下，她祭出一招“激将法”，终于使中国警方追捕小组和南非警方达成共识……

　　第二天会谈时，国际刑警驻南非警察局的副局长和他的助手参与其中。经这个50多岁的白人警察副局长一谈，情况急转直下，对中国警方的抓捕行动非常不利。当时这个副局长说：姜振林在南非是涉嫌绑架罪，要按照南非的有关法律审判后才予引渡。若照他所说按正常的引渡程序办的话，就会给追捕增加很大难度。一是时间非常长，要经过他们法院的审判；审判完后，姜振林还有个上诉期；上诉期完后，姜振林肯定不愿走；如果他不愿走，在南非仅仅就是一个绑架罪。即使姜振林被驱逐出境，在南非则是属移民局管此事。南非警察局和移民局是两个独立的执法机构，若是把姜振林交给南非移民局处理，则预示着祝燕涛她们还要和南非移民局交涉。

　　如此一来，会谈陷入僵局，祝燕涛一下就懵了。面对形势突变，祝燕涛思考再三，仍坚持中国警方的观点：像姜振林这样在我们中国已涉嫌组织、引诱、强迫、拐骗妇女卖淫罪的人，难道你们容许他在南非存在吗？她又对当时也在场的南非警察局副总警监说：“警监先生，您昨天把我们迎到您的办公室里，对我们昨天所谈事宜没有提出异议，可能您的这位局长先生还不知道我们昨天谈的内容和结果，请您是否把您的意见向这位局长再做一明示？”

　　祝燕涛想：副总警监在此，你副局长能不同意吗？因为副总警监是副局长的领导。副总警监考虑了一下说，为了南非警方和中国警方之间的友好合作，此事就这样决定了：采取最简便的方法，用最简洁的手续，把姜振林捕获驱逐出境。警监拍板表态了，局长无话可说。通过多轮谈判，中国警方追捕小组和南非警方终于达成共识。

　　4.姜振林进了会计室，正高兴地数着钞票时，南非警察和中国警察共3人走了进去。一套严密的抓捕方案就这样悄悄进行……

　　南非警方通过调查了解到：两个月前，姜振林到南非境内的一家中国企业做了保安。为不打草惊蛇，同时考虑到中国企业在南非的信誉，祝燕涛建议整个抓捕过程不开警车、不着警服、不带记者，全部秘密进行，并设计了一套严密的抓捕方案。

　　抓捕时，中方只有一名警察扮成翻译随同南非警察一起，其他人员皆在隐蔽处暗中观察，一切行动只有厂长知道：由厂长通知会计说给姜振林发工资，让他来领。祝燕涛和其他人在旁边的一间屋子里，透过玻璃窗户看到上穿黑毛衣、下着土黄色裤子的姜振林从远处走来。他高高的个头，身体魁梧壮实。

　　姜振林进了会计室，正高兴地数着钞票时，南非警察和中国警察共3人走了进去。一个南非警察喊了声：“姜振林！”姜振林下意识地答道：“什么事？”那个南非警察说：“我们是南非警察局的，想看一下你的护照。”姜振林一愣：“我又没有犯罪犯错误，凭什么要看我的护照？”南非警察说：“例行公务。”姜振林说：“护照在宿舍里。”警察说：“那我们跟你一块儿去宿舍。”

　　在姜振林宿舍，警察翻着护照说：“你的护照有问题，跟我们到警察局去一趟。”姜振林不去。警察口气强硬道：“你必须跟我们去！”姜振林无计可施：“去就去。”当时，有位警察提醒他带两件衣服。他说：“没事，我一会儿就会回来。”他没拿衣服，没作任何反抗，根本没想到中国警察为了抓他已到了南非，仅只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护照签证上有什么问题。其实，他心里有数：他的护照是假的，签证也是假的。后来警方把他的护照拿到南非移民局一审核，便露了馅。

　　5.南非警方以“使用假护照”为由将姜振林驱逐出境，移交中国警方。直到他回到首都机场，都不知道中国警官小组的真实身份和行动目的……

　　顺利地抓获姜振林后，为了不暴露中国警官的身份，以确保在押解他回国的路上不出意外，南非警方以“使用假护照”为由将姜振林驱逐出境，移交给了中国警方。

　　要把姜振林这样又高又壮的犯罪嫌疑人带回国，确非易事。飞机上他会否有异常举动？祝燕涛一行做了充分准备。按国际航班和南非的有关规定：被驱除出境的人员在飞机上不应有任何约束，也就是说不能捆绑、不能戴手铐脚镣。中国警官与机场联系，安排了一个把姜振林围在中间坐的位置。大家又做了分工，在飞机上的这十几个小时里，采取内紧外松的形式轮流看护姜振林，包括上厕所都跟着他。

　　姜振林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些中国警官来自何方、有何目的。警官们既不谈他有杀人前科，也不告诉他说他们是公安部派出的，否则，姜振林就会意识到自己问题的严重性了。只是告诉他：我们是中国警察，希望你配合。警官们在飞机上尽可能地和他拉家常，谈身体、天气，谈南非的风土人情，分散他的注意力，使他不要生疑。但警官们心里的弦始终没放松，十几个小时里没人合过眼。

　　当祝燕涛押解着姜振林安全归来，走出首都机场时，她心里说：“姜振林，你这个隐姓埋名隐藏多年、又逃亡到南非为非作歹的杀人犯，终于被我们捉拿回来了。那些被拐骗出国惨遭蹂躏的女同胞们，人民警察给你们讨回了公道！”

　　现在，姜振林已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受害的11名女青年也开始了新的生活。通过这次行动，中南两国警方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