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的伤至今未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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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儿子伤痕累累、长满茧子的手，赵晓的母亲忍不住伤心落泪

　　2004年4月28日是赵晓16岁生日，刚过了生日第三天，赵晓就在亲友们视线里突然消失了……

　　被“幽灵”出租车绑架

　　去年冬天，初中毕业的赵晓离开家乡———襄汾县汾城镇，随熟人到太原学烹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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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日深夜11时多，赵晓与在同一饭店打工的冯茂结伴步行回宿舍。在迎泽大桥桥西，一辆出租车老跟着他们，死缠着要他们打的。见一时无法摆脱，赵晓一狠心说：“只出7块钱，多了不给。”

　　到了赵晓他们该下车的地方，出租车却没停，还往前开，最后在一辆红色面包车跟前才停下来。面包车上下来两个人，手里举着砖头把赵晓两人逼上了面包车。赵晓记得面包车朝五龙口方向驶去，车上绑架者打手机跟对方说：“我们上高速，到某某路口等我们。”什么路口，赵晓没听清楚，但一下高速，赵晓知道那是太榆路，因为路边还看到901路公交车站牌。

　　一辆银灰色面包车从路边闪出来，是个光头胖子开车，他在前面带路，两辆面包车沿108国道向黑暗里驶去。到达目的地，赵晓和冯茂被带进一间房子里，有人让他们俩立即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他看了看这里每张单人床上都躺着三个人。

　　450元被“卖”进砖场

　　第二天凌晨4时半，天还没亮，赵晓就被叫起来上工，到这个时候赵晓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送进了砖场。

　　赵晓的活儿是拉平车运砖，不远处有人嘴里叼着哨子监工，空车往回返时，监工一吹哨子工人们就得跑起来，否则就要挨打。

　　砖场里的工人分两种，一种是干活挣钱的，一种是跟赵晓一样光干活拿不上钱的。不挣钱的人全是被拐骗来的，住一个宿舍，赵晓记得门上写的是“宿舍四”，全是上下铺床，上铺睡两个人，下铺挤3个人，一个宿舍里放着八九张上下床。挣钱的工人住在他们隔壁，生活上跟他们真是天壤之别。挣钱的工人拉一车砖能得到一张小塑料票，20张小塑料票可以换一张烟盒片，然后用烟盒片换钱。隔壁的人不但能挣到钱，还可以走出砖场去附近的村里买吃买喝，或是理发。他们宿舍的人要想理发，工头会从村里叫来理发师为他们“上门服务”，但一律是剃光头。除了这两个宿舍，赵晓记得还有一个宿舍是“夫妻室”，是砖场里许多夫妻共同的宿舍，一张床上挤一对夫妻。“夫妻室”里住的也是有人身自由的“挣钱人”。

　　砖场里对他们这些“不挣钱的”规矩十分严格。新来的都要先搜身———钱、身份证、手表统统没收。一个听说是叫王三的河北人，好像家里挺有钱，进来时身上搜出不少钱，身份证也被拿走了，幸亏王三手快，身上藏了一张50元的钞票。20来天后的一个中午，王三瞅了个机会拔腿没命地窜出了砖场，因为身上有钱，逃出去后坐车回了河北，“王三的身份证至今还押在砖场。”。赵晓一开始进来时，身上仅有的十几块钱因为藏在内衣里没被搜出来。砖场管得很严，外边人一般都不让进来，但附近村里有个老太太不知为什么有进砖场的“特权”，老太太是个推三轮车卖食品的，赵晓好几次冒风险从她那里买了食品掖在衣服里，等没人的时候才敢偷偷塞进嘴里吃。

　　在砖场里，赵晓他们不允许随便走动，也不能相互交谈，只有制砖生产线出现故障停工时，他们才能偶尔说上几句话。一位比赵晓早进来的男子告诉他，砖场接收劳动力的价格是随季节变化，离冬天越远“卖”的价钱越高，因为一上冻就没法干了。这位早到者说，赵晓和冯茂是以每人450元的价格被卖给了砖场的。

　　第一次逃跑失败

　　早上4时半出工，收工却是在深夜。赵晓他们一日四顿饭，顿顿都是大米、白菜，隔七八天，有时十几天才能吃上点儿肉。砖场之所以不让他们挨饿，管饱吃，是担心他们没力气干活儿。虽然这些人白天干活时想着黑夜里逃跑的事，但收工后身子一挨床就睡着了。干了一天，连逃走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大的宿舍里挤三四十号人，有两个人看守，一个挤睡在床上，另一个背靠门坐在地上。晚上有人上厕所都要招他们一顿骂，因为他们中间一个人必须跟着出去。

　　砖场里不断有新来的人，不时也有逃走的。赵晓在砖场期间迎来了6个“新人”，也都是那辆面包车送来的。逃出砖场的有3个，每次砖场的看守们都是又开摩托又开车出去追半天。

　　赵晓第一次逃跑是进来七八天的时候的一个晚上，还没收工，他和一个姓朱的后生一块往砖场外跑，但没跑出50步就被看工地的给逮了回来。“他们用三角带抽我们，还把我推下一个水坑，后来又让我跪着打我的背。”赵晓回忆，三角带更多的是抽打腿部，凡是曾经试图逃跑的人腿上多少都留下累累伤痕。

　　舍命逃出牢笼

　　5月28日上午，砖场得到消息，上面要来人做“劳动法宣传”。砖场马上停工，赵晓他们很快就被赶回宿舍里，不准出来，还被警告说，如果有记者问他们，不许胡说。接下来的三天里大家都没干活。

　　30日下午，砖场里打起了群架，是另外一个砖场的人跟这个砖场的看守打了起来。因为有好几个看守被打伤，这天晚上看管赵晓他们的人不多。

　　“大概夜里两点多，宿舍里的人一下子全都跑了出来，没命地向砖场外跑。”赵晓讲，当时他和冯茂及另一个男子跑在最前头，没跑出多远就听到后头传来惨叫声——被看守们追上的都挨了打，并带了回去。

　　逃跑过程中，赵晓看不到冯茂了，只有他跟另外一个人跳下砖场内一个采土挖出的四五米深的大坑里。赵晓说幸亏下面全是土，不然跳下来腿都要摔断。赵晓两个人钻到了一台挖掘机下面一动不敢动。随后听到汽车、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好几只手电在坑里来回照。等看守们走远了，赵晓两个人开始爬着在大坑里慢慢移动，后来逃出砖场时赵晓才发现，自己光着两只脚，一双鞋不知啥时候跑丢了。

　　在路边的一块庄稼地里，赵晓和另一男子与冯茂又遇到了。赵晓坚持要回太原，但另外两个人想南下，因为南下路近。与赵晓一块逃出来的这位患难兄弟将自己的鞋送给了赵晓。赵晓不敢走公路，就沿着铁路往太原走。5月31日下午5点多，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的赵晓到达太原。

　　“我不知道那个砖厂的名字，但我能找到地方。”6月3日，惊魂未定的赵晓告诉记者，能不能通过有关部门解救还在里面受苦的“难友”？(应本人要求，文中“赵晓”系化名)

　　本报记者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