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经初潮遭嘲笑 她疯了 父亲也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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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程少英

爷爷王明洲

　　6月17日，乐山市井研县千佛镇居民王知学来到本报，拿出一叠四五寸厚的材料说：侄女王卉(化名)是千佛镇瓦子村小学六年级学生，去年3月3日参加学校素质教育时，第一次来月经，被同学嗤笑，后来患上了儿童期精神分裂症。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知学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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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侄女月经初潮 同学又吼又笑

　　她精神受到极大刺激，气得直哭。晚上9时，寝室熄灯后，她仍旧哭个不停

　　2003年3月3日，井研县千佛镇瓦子村小学六年级女生王卉与同学们一起从学校乘车，到40多公里外的周坡素质教育基地，参加为期一周的素质教育训练。当晚，13岁的王卉月经初次来潮，被同学嗤笑。经同学们吼闹、嘲笑，王卉精神受到极大刺激，气得直哭。晚上9时，寝室熄灯后，她仍旧哭个不停。

　　3月4日下午，同学们正在上军训课、趣味活动课，突然下起了小雨，为了避免大家被雨淋，老师立即叫同学们上表演台继续活动。其他同学都上台去了，只有王卉一人还坐在操场上，出现神情恍惚状况。学校领导研究后，决定让班主任和老师马上送王卉回家。

　　王卉被送回家后，父亲王知成、母亲刘翠容见王卉精神恍惚、呆滞，都很吃惊。母亲再三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卉只是一味地哭，并不作答。父母只有带王卉到乡村卫生站治疗，但未见好转。后来，王卉发展到摔盆砸碗，打人骂人，连自己的父母、爷爷、奶奶、叔叔等人都不认识，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的状况了。

　　王卉的父母于3月15日又带她到井研县人民医院进行诊断治疗，又于3月17日送她到乐山市精神病医院治疗。经乐山市精神病医院确诊，王卉已患儿童期精神分裂症。

　　医院里的王卉

　　她是一个数字 母亲陪她发呆

　　她的头向下垂去———这个下垂的动作，显得突然且没有意识，给人的感觉是：那不是一颗有思想的头，倒是一个瓜在向地面掉

　　2004年6月18日下午，乐山市通江街118号。站在院子里抬头仰望，可以看到楼上一排排被铁条封住的窗子。这里是乐山市精神病医院，这栋楼是医院住院部。

　　顺着台阶，来到住院部四楼，一道铁锁锁住的铁栅门拦住了去路。透过铁栅门的缝隙，可以看到十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女，“分布”在病房的通道里。有的走来走去，有的蹲在墙角，有的贴着铁栅门，木然地看着门外的来访者。

　　王卉也住在这个病区，在这里，她是一个数字：33号。

　　2003年3月15日，王卉的父母把她送到井研县人民医院诊治，被告知“可能患精神病”；3月17日，王卉又被送到乐山市精神病医院，之后，被确诊患“儿童期精神分裂症”。

　　“哐当”一声，铁锁打开，记者跨进后，立即又“哐当”一声锁住。从“分布”着精神病患者的通道中穿过，来到一扇木门前。33号，就是王卉，就住在这扇紧闭的木板门后的病房里。陪伴着她的，是她的母亲刘翠容。

　　三个非常镜头　坐在床边的她

　　门被敲开。一个女孩坐在铁床的边沿，她穿着蓝色短袖T恤、蓝色牛仔裤，她的胸部微微凸起———这个女孩的身体正处于青春发育期。她低着头，凝望着水泥地板上灰色的印痕，关门的重响，外人进入后的说话声，都没能将她从对地面的凝视中引开。记者跟她打招呼，叔叔王知学摸她的头，她都没有反应。

　　被扶起头的她

　　王知学扶起她的头，她就定定地将头仰着。她眼神散乱，眉头紧蹙。约一分钟后，她的头向下垂去———这个下垂的动作，显得突然且没有意识，给人的感觉是：那不是一颗有思想的头，倒是一个瓜在向地面掉，只不过被作为瓜蔓的颈脖及身体牵住，才没有滚落在水泥地板上。窗台上有巴掌大的一面方镜，那是母亲刘翠容用来给女儿梳头的。阳光从窗子的铁条间射进来，打在镜子上，又反射到王卉脸上，镜子里面，是一个木然盯着地板的女孩形象。

　　被扶到窗前的她

　　王知学将侄女扶在窗子前，想让她晒晒外面透进来的阳光。一只指头大的黄色蝴蝶穿过铁条，飞到她的头发上———她没有做出驱赶或者抓的动作———然后，蝴蝶又翩翩飞走，回到阳光中。

　　屋角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半旧的红色书包，那是王卉以前装课本用的，但现在装着生活用品。母亲刘翠容站在旁边，对记者的问话一句也不回答。王知学说：他的嫂子基本上也成“废人”了。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记者回望王卉：已经坐回铁架床的小姑娘，依然低头凝视着水泥地面。

　　(王卉的病到了什么程度？有无治愈的可能？病区里的护士们都说：这要问主治医生。在此后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记者一直在寻找该医院院长邓晓舫及王卉的主治医生周秀华，但均被告知：他们出差在外，也不知道他们的联系电话。)

　　王卉的家

　　父亲因她疯了 爷爷负责看管

　　公路边有一个男人，长发如草，赤裸着上身，下身仅笼一条黄色内裤，正边走边念叨。镇上的人说，他就是王卉的父亲王知成

　　2004年6月18日早晨，头天晚上的大雨，将通往井研县千佛镇长竞村王卉家的乡间土路变成一堆堆稀泥。

　　在路边一个池塘和稻田里，有呱呱的蛙声响起。这个池塘以前是王卉的父亲王知成用来养殖牛蛙的，但现在，王卉得了精神病，母亲刘翠容在乐山市精神病医院陪着她，父亲王知成在为王卉的事情奔走中，也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没人管理的牛蛙们，从池塘里逃掉，散布在附近各处田里，自谋生路。

　　经过一间塌了茅顶的土墙房屋时，当地村民说：“到了，这就是王卉的家。”那土墙房屋，一堵墙已经塌掉，茅草屋顶倾倒在地上，另外的黄泥土墙，拳头大的顶痕纵横交错。杂草冲破的三合土院坝，散落着十几块瓷碗碎片，上面覆着尘土。村民说，这是王卉发病时摔坏的。

　　一个耳背的老人跑来说，王知成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他是王卉的爷爷王明洲，王知学、王知成兄弟俩的父亲，负责看管患精神分裂症的儿子王知成。67岁的王明洲蹒跚着跑出去，各处寻找儿子。

　　中午时分，记者驱车回井研县，看见公路边有一个男人，长发如草，赤裸着上身，下身仅笼一条黄色内裤，正边走边念叨。镇上的人说，他就是王卉的父亲王知成。

　　根据王卉(化名)叔叔王知学介绍，“王卉月经事件”经过如下：

　　(一)2003年3月3日，王卉月经来潮，受到同学嘲笑，当时“精神受到极大伤害”，并于当日和次日出现精神恍惚症状。

　　(二)3月4日，王卉被送回家，并在一周内症状加重。

　　(三)3月17日，王卉被送到乐山市精神病医院治疗，5月22日被诊断为“儿童精神分裂症”。

　　事实是否如王知学所述？《天府早报》记者就此展开调查采访。

　　同学们在接受记者采访

　　调查一

　　是否月经来潮

　　同学称王卉流血，同学们都看见了

　　调查对象：程少英(千佛镇瓦子村小学教师，王卉班主任)

　　调查时间：6月18日上午3月3日，王卉和班上的同学一起被送到井研县周坡中小学生素质教育基地参训。4日中午，我到她们寝室，听到有同学说，头天晚上王卉“小便流血”，并且在哭。当时，有学生反映，王卉同学月经来潮。一个叫雷凤琼(音)的同学还给她做思想工作，说：“我们女同学人人都要这样，没什么的。”

　　4日下午，孩子们在操场上活动课，天下起了雨，老师就叫孩子们到能避雨的表演台上去。当时，大家都上台了，只有王卉一个人坐在坝子的凳子上，不动，不说话，叫她也不答应。

　　我和另外一个老师把她扶起来，她就哭兮兮的，说要回家。我找来校医，校医给王卉拿了药，她也不吃。我只得把王卉送回家，在路上我还对她说：“王卉，你不要放在心上，女人都要这样过，没得什么好稀奇，同学们也没得哪个笑话你哈。”

　　来到她家，我把事情的经过对她母亲讲了，并说：“这个年龄，十三四岁的小孩(出现这样的情况)，大人晓不晓得去弄药？”

　　调查对象：姚安林(千佛镇中心小学校长)

　　调查时间：2004年6月18日上午

　　据我了解，王卉13岁时月经就开始了，根本不是初潮。她的父母亲基本上没(过)问，对咋个排经，咋个处理，家长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常识教育。(至于王卉当时出现了神情异常)女孩子月经来潮，都会有王卉这样的心理反应。

　　调查对象：邱令甫(井研县教育局局长)

　　调查时间：2004年6月18日下午王卉事件发生后，相关部门进行了6次协调会。

　　(当记者表明，程少英老师已说，据同学反映，王卉当时有月经来潮现象，邱令甫局长表示：既然程老师是第一现场人，现场的情况以她说的为准。)

　　调查对象：李丽(化名)(王卉同班同学)

　　调查时间：6月18日晚11时许王卉流血，同学们都看见了。

　　调查二

　　是否受到嘲笑

　　同学称没有同学说王卉屁股烂了，但是笑她，说她脏，臭

　　调查对象：程少英(千佛镇瓦子村小学教师，王卉班主任)

　　调查时间：6月18日没有，绝对没有同学嘲笑，什么同学说王卉“屁股烂了啊”，“脏啊”，“臭啊”，这些话都是王知学编造出来的。只是听同学说王卉在哭，有的同学还说没有哭。

　　调查对象：李丽(王卉的同班同学)

　　调查时间：6月18日晚11时许没有同学说王卉屁股烂了，但是笑她，说她脏，臭。

　　调查对象：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妇女(瓦子村小学一名学生之母)调查时间：6月19日早晨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听学生娃说，王卉来月经，同学笑她，她就精神失常了。(你是听哪个学生说的？你自己的孩子吗？———记者问)听说有记者来采访，你是记者吗？哎，你别问了，问别人吧。

　　调查三

　　什么时候发病

　　邻居称王卉被送回家后，当时就像发了傻一样

　　调查对象：程少英(井研县瓦子村小学教师、王卉班主任)

　　调查时间：6月18日上午王卉3月4日被送回家，3月10日又被送回学校，回学校后，我发现她上课的时候已经不能做笔记了。

　　调查对象：汪崇明(村民)调查时间：6月18日晨王卉被送回家后，当时就像发了傻一样，不说话，也不认识家里人和邻居了，只是爱叫妈。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两三天后，她开始抓起爪笆打人，连她爷爷爸爸都打，她还哦嗬哦嗬地叫，经常突然就朝外头跑，家里人就跟到她跑。

　　不晓得她还认不认识她妈，但她妈不在，她就叫呀叫，到处找。

　　(王卉在此事件之前有无精神病症状？王家祖上有无精神病人？———记者问)

　　没有，王卉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娃不爱说话，内向，但很乖。我嫁到这里几十年了，没听说过王家祖上有精神病人。

　　(一份由程少英及该校另一教师王仲明认可的材料表明：王卉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均无精神病症状。)

　　调查对象：姚安林(千佛镇中心小学校长)

　　调查时间：6月18日上午王卉从周坡教育基地回家后，还能喊妈，还能把教育基地整个发生的情况给她父母介绍，我个人认为程老师把她送回家时，她的神经还是比较正常的。

　　(比较正常是什么含义？———记者问)

　　女孩子在来月经的时候，出现一些心理现象是正常的。

　　(姚认为，当王卉被送回家后，因神情恍惚，其父母请来神汉驱鬼，对王卉有刺激作用。)

　　调查四

　　是否有性教育课

　　县教育局：小学没有这方面的内容

　　调查对象：姚安林(千佛镇中心小学校长)

　　调查时间：6月18日上午学校的男教师根本不敢在讲座上讲什么“月经”，只是个别学生出现这种情况被发现后，由女教师给她们私下讲一讲。

　　调查对象：邱令甫(井研县教育局局长)调查时间：6月18日下午我们的课程都是按照教育部的规定安排的，教育局朱股长对课程安排方面比较了解，由他介绍。

　　(朱姓股长：小学高年级的学生一般也只有十二三岁，所以没有这方面的内容；中学就有生理卫生课，里面专门有一章涉及青春期生理卫生教育。

　　在瓦子村小学，记者走进五年级学生教室，里面共有16人，9男7女，年龄均在12岁以上。一个叫程月(化名)的男生，他从电视上听到过“月经”这个词，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叫罗星(化名)的女生，听她妈妈说过月经，知道女孩子到了十二三岁后，每个月就要流一次血。除此之外，其他学生都说，不知道人长到十二三岁后，下身要长毛，不知道月经，不知道遗精，老师和家长也没有讲过。)

　　调查对象：汪崇明(村民)调查时间：6月18日给孩子们讲这些内容？哪里开得了口哟！我们小的时候，父母也从不说这些，不晓得后来自己怎么就明白这些事情了。

　　采访后记

　　成长的歧路

　　从2003年3月到2004年6月，从13岁到15岁，少女王卉跨越了青春期成长的两个年头，地点是乐山市精神病医院。

　　成长是一条路。2003年3月3日，王卉月经来潮，有人说她受到了嘲笑，有人说没有，但不管怎样，王卉的成长路在这一天拐了一个弯，这个弯通向铁锁把门的精神病院。

　　我们无意于要求谁应该向这名精神病少女忏悔，也并非要让谁面子不好看，更不是追究谁的责任，我们只是想把一个少女成长过程中的不幸故事说给你听，我们只想说：少年青春期教育，性教育，需要家庭、学校甚至全社会更多的关注。

　　没有月经就没有成熟，月经来潮依然会发生在少女们身上，祝愿她们在成长中不再懵懂，她们的成长路不再有那个拐弯。

　　新闻链接

　　五成女生感到害羞

　　由于长期以来对青少年性教育的忽视，致使相当一部分的青少年处于性无知状态。他们对已出现的月经初潮、遗精等生理现象既无思想准备，又缺乏必要的生理卫生知识。

　　据专家的调查资料显示，有50%左右的女生和30%左右的男生对她(他)们的月经初潮和首次遗精感到神秘、紧张、害羞和恐惧。唐爱武(1989)的调查报告显示，有50%的女生和16%的男生对青春期出现的第二性征变化感到害羞、不安和不理解。

　　中学生性知识的主要来源是各种书刊，他们通过自己看书来获得。青少年渴求性知识，专家们呼吁学校开展青春期性教育。

　　1985年7月在上海举办了全国首届性教育讲习班，1986年11月由吴阶平教授主持举行了全国首届性教育研讨会，1988年8月国家教委和计生委联合发出《关于在中学开展青春期教育的通知》。我国各地一些学校都相继不同程度地开展了性教育试点工作。有的省市为配合青春期性教育编写了青春期性教育教材及教师用书。

　　性知识书籍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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