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塌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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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学生

见义勇为的老师吴艳丽

　　6月15日上午7点多，四川省渠县宋家乡玉山村小学的一间教室突然垮塌，导致28名小学生不同程度地受伤。在年仅4岁的女儿和学生同时受伤的的情况下，山村代课教师吴艳丽选择先救学生。以下是中央电视台《共同关注》栏目对此事件采访的实录内容：

　　主持人：民声民情民意，观众朋友您好，今天让我们共同关注发生在四川渠县的一起乡村小学教室垮塌事故，当时有28个孩子被跨塌的房梁砸倒，正在上课的乡村女教师吴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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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一口气救出了4个班上的学生。而吴老师四岁的女儿文圆圆,却成了受伤最严重的一个，记者在四川渠县采访期间，文圆圆还在县医院接受治疗。

　　事故发生在六月十五日,和四月中旬开始的那场雨紧密相关。

　　村民：今年这场雨下得真是很古怪，一直地下，以前是下几天，晴几天，但今年就是一直在下。

　　6月10号开始，又一场大雨席卷了整个村庄，直到五天之后的一个星期二，雨水才稍稍停住。这天早上，四年级的班主任吴艳丽像平常一样，来到了教室。她并不知道，另外一位姓于的老师曾经在头一天晚上6点，向负责管理她们学校的宋家乡中心学校报告过关于教室的一些情况。

　　吴艳丽：早上大概是7：30分的时候，我就是刚走进教室，我从后门走到前门，因为前门是闩着的，我去开前门，然后又从前门走到讲台上。

　　玉山村小学有160多名学生，4名教师，每隔一年招生一次，分成三个教学班和一个幼儿班。吴老师是四年级的班主任，班上有38名学生。因为临近期末，吴老师那天给学生们安排的是做语文考卷。教室里刚刚坐下27个学生，吴老师4岁的女儿文圆圆也从隔壁的幼儿班跑了过来。事后，吴老师才知道，女儿只是过来要一只铅笔。

　　吴艳丽：(我)走走到讲台上面，突然就轰的一声整个房顶就垮了下来，当时那些孩子都吓呆了，没有哭声。

　　玉山村小学二年级的班主任任明：我刚好走到教室的后面，就听见“哗――”的一声，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傻了，教室的整个屋顶都塌了下来。

　　村委会主任文朝军正在不远处的水库边放水浇地，他被教室垮塌的声音吓坏了。

　　文朝军：刚刚走出来，拿起锄头，就听着这边一声巨响，就听大栅栏样哗的一声，……，我听到，…最后我听到，我就往学校这边赶，赶到学校，我就看到当场一片血淋淋的，学生的头部，流血，学生把头部抱着，哭的哭，嚷的嚷。

　　吴老师和教室里的28个孩子无一幸免，从天而降的瓦片、搁板和拉裂墙壁飞出的砖块让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吴艳丽：两个孩子在我面前的，一个是张川，他被一块很大的墙壁前门倒下的墙壁压在下面，我当时听我的女儿在那儿叫妈妈，她在哭，那个时候她已经反应过来了她就开始哭了，然后我就抬(张川身上)类似于石板的东西，当时我抬了一下，那个孩子(张川)就说就是那儿，但是我一个人实在抬不起来……

　　记者：你为什么当时会(先)救张川？

　　吴艳丽：因为当时张川的情况比较严重，他要在石板下面，我看到(我)那个孩子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头在流血。

　　吴艳丽：因为张川被压在石板下面。

　　记者：整个人被压在石板下面了 ？

　　吴艳丽：整个脚，整个一条腿被压在下面了。

　　记者：你当时怎么判断的，就是说你判断有可能会怎么样？

　　吴艳丽：有可能会失去一条腿。

　　此时，学校的另外两位老师和一位村民已经赶了过来，帮着搬开了张川身上的石块。

　　任明：就是这块石头，……我们几个人一、二、三才把石块搬走，张川把腿抽出来，我看见他脚上有这么大一个口子，流着血。

　　混乱中，村里的大喇叭也响了起来，招呼村民赶快来学校救人。吴老师的爱人也听到了。

　　文朝军：我听到声音后跑出来看，看见学校屋顶塌了，我就往学校那赶，在路上，就有人打电话给我，说你的孩子糟了。

　　此时，吴老师看到学生有的吓得躲在课桌底下，有的抱着头在那里哭。

　　记者：一共救了几同学？

　　吴艳丽：4个。

　　记者：就是救完张川以后你又救了3个同学？

　　吴艳丽：对。

　　记者：这三个学生整个这个时间有多长？

　　吴艳丽：大概要4、5分钟的时间。…

　　记者：我以为你救完张川以后你就应该救自己的孩子了。…

　　吴艳丽：因为我认为圆圆已经脱离了危险，被救出教室外面。

　　记者：为什么呢，你当时想到这一点了？

　　吴艳丽：当时我看到圆圆不在教室里面。

　　主持人：园园去哪儿了呢？记者了解到，是正在附近放牛的村民刘培群把圆圆从教室里救了出来。那么园园的伤势重不重?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呢?

　　刘培群：我跑过来，看到一个小孩躺在地上，头上身上都是血，衣服上也都是血，我就赶紧抱起来，问这是谁的孩子。

　　吴艳丽：后来他们说可能是吴老师的，她(刘培群)就抱到我的面前拽我的衣服，这个孩子可能(伤得)很厉害，……就是看到有这么宽的骨头都在外面，我非常心痛，后来任老师在清理伤口的时候里面有很多的头发，但是他拿不出来。…我整个人一下子瘫在地上，没有一点力气，我精神都崩溃了这样。

　　几分钟后，园园的父亲、爷爷、奶奶都跑到学校来了。

　　爷爷：我是撅了她，自己的娃子也不管，管别人的娃子，哪里就没有一点自私。

　　吴艳丽：自己娃子都不管，就管别人的娃子，你一天带娃带什么子，我们带你又不放心，你要带，就是这样子，他拼命在骂。

　　吴艳丽：我觉得他应该骂。

　　记者：为什么？

　　吴艳丽：因为孩子已经伤成那个样子。

　　记者：是你自己的过错吗？

　　吴艳丽：我觉得应该是我的过错，如果我把孩子抱在身上也许不会受到伤害，我会拼了我的命保护她。

　　不过园园的父亲却表现出少有的冷静。

　　园园的父亲：我没有责怪她，因为她是个外地人，在这里娘家一个亲人都没有，如果我还责怪她的话，那她该怎么办？……她是一名教师，学生就像她自己的孩子一样。

　　就在老师和部分村民在学校抢救学生的时候，村委会文主任开始安排村民向村外的医院转移受伤学生.

　　文朝军：马上给乡里打电话，说我们学校垮塌了，出了事。……当时看见那种情况，确实伤势比较严重，人数比较多，我就号召，我说各位家长，各位亲友，赶快把我们的伤员全部输送走，这里解决不了问题。

　　原宋家乡中心学校校长向华：当我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我首先跟教育局的局长打电话，汇报了情况以后我说我现在马上就联系120车，(学生)抱出来以后，我就跟他们联系，把伤员马上往西桥那个地方转移，那个地方才有医生好进行处理，处理好(120)车子马上到。

　　西桥镇是邻县营山县的一个镇，距离玉山村最近的医院就在那里，距离县城最方便的公路也在那里。即使如此，经过雨后的泥泞山路，人们也需要步行半小时才能到达。与此同时，宋家乡医疗站的四名医生奔向了西桥镇。半小时之后，乡里的四名医生和学生们在西桥镇会合了。

　　罗华医生：我给她(圆圆)缝了三针。但是，当时她的情况比较严重。

　　这时，村民们才发现吴老师自己的脑后也在流血，而她自己并没有感觉到。

　　吴艳丽：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后来一摸，发现有一个大包，伤口在流血。

　　在西桥镇，师生和家长等候了一个半小时，随后租了一辆面包车近赶往县城，在途中，遇到了前来救护的渠县120。大家刚刚松了一口气，园园的情况却变得复杂起来。

　　吴艳丽：120上的医生抓园园的脚心，结果园园没有反应，医生说需要就近治疗。

　　于是，其他的学生被直接送往渠县人民医院，而园园和吴老师则被就近送到营山县人民医院。医生们发现园园颅骨损伤，需要进行CT检查。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

　　医生(营山医院CT室主任)：上午的机器还照常使用，中午走的时候机器也处于正常状态，接到通知之后，我马上赶了过来，没想到启动机器之后，软件数据全部丢失。怎么弄也弄不好，打了电话让技术人员一一指导，都无法启动。没有办法，我们的CT机坏了，只好让孩子再送到别的科室。

　　吴艳丽：当时有一个大妈，问孩子怎么了，我没有回答，我心情很烦，我说不想说什么，当时非常可能有一点愤怒，有一点生气.… 我愤怒是因为医院机器还掉了，如果孩子耽搁了抢救的时间，如果孩子当时没有，出现了生命危险的话，我当时我想如果有了生命危险，我可以死掉。

　　此时距离事故发生已经4个多个小时。又过了近一个小时，园园和吴老师登上了另一辆120救护车赶往渠县医院。上车之前,园园醒过来,嚷着要喝可乐.

　　吴艳丽：她一直是处于昏迷状态。

　　两个多小时之后，园园的CT检查结果出来了。

　　渠县人民医院CT室医生：一公分，直径五公分，有轻微血肿压迫脑组织，颅骨凹陷性骨折，需要立即动手术。

　　晚上8点左右，园园被送进了手术室，由达州市派来的外科专家亲自主刀。

　　吴艳丽：那天晚上我在外面走来走去，我心情焦躁不安，非常的着急非常的不安，我在猜想这个孩子手术会不会成功，但是我心理有一种愿望，就是说这个孩子永远是平安无事的，我愿意她是平安无事的。

　　四十分钟后，吴老师一家得到通知，手术很顺利。对于园园未来的健康状况,医生给出这样的答复。

　　记者：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渠县人民医院李健院长：经过治疗之后,应该不会有大的后遗症。

　　主持人:当记者到达渠县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有16名学生康复出院返回了家中。还剩12名学生仍在住院观察。其中就包括被吴老师从石板底下抢救出来的张川，他的左脚还打着石膏。那么,好端端的教室怎么会突然垮塌了呢?

　　记者：你是不是还是感到害怕？

　　张川：点头。

　　其实，不仅是张川，吴老师一提起这场突然降临的灾难,也感到后怕。

　　吴艳丽：我现在感觉我每走进一个房间，我都要看看上面，我现在看看上面有一个裂缝，我都会想到房子会倒塌，然后觉得上面有很大声音的话，我也觉得房子也有危险。

　　事情过去之后，吴老师和她的同事才回想起来，在事故发生的头一天，已经有了种种迹象，预兆着灾难的降临。

　　吴艳丽：在6月14日的下午，我们正在上课，就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突然听到房子上面响了一声，当时我以为是有的班的小朋友拿小石头扔的房子，后来我就让有的班的老师去查一下，但是没发现小朋友扔这个房子，后来我就把所有的老师都叫来看一下这个房子，到处看，包括房顶墙壁都看了。

　　记者：什么时候？

　　吴艳丽：就是6月14日的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当时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记者：但是听到声音？

　　吴艳丽：对，听到响声，就像小孩用小石头打瓦的声音。并不是太响，后来只有四位老师过来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玉山村小学还是在检查之后，也就是事发前一天下午的六点多钟向宋家乡中心学校报告了此事。只不过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于材栋老师：随后就报告了……因为我们不能鉴定是危房，也不能鉴定什么东西，也没有看到哪里断裂的痕迹。

　　中心学校校长向华：因为当时时间比较紧张，(副校长)他们说明天一早下去，但是这个时间也来的太块了，7点多钟就发生了，他们当时还没赶到现场。

　　渠县房屋安全鉴定办公室提供的垮塌原因报告显示，教室中部的人字梁断裂是导致这次垮塌发生的直接原因。

　　于材栋：就是这个油疙瘩，受力比较弱，不结实。

　　除此之外，鉴定报告上还注明该地区连续阴雨不断，导致小青瓦长期受雨水浸泡，加剧了人字梁的承载负荷。

　　村主任文朝军：雨水多，把瓦的重量加重了，比方说，我能挑一百斤，压一百斤在我身上，我就沉不住了，我只有往下走了，到底就是很简单的道理。

　　但是如果仔细探究这座校舍的历史，其垮塌的命运就显得不那么偶然了。

　　1986年，村民每家集资6块钱建起了6间教室。当初使用的木料都是已经使用了五六十年的陈年老木。其中就包括那根肇事的人字形房梁。

　　在村民的记忆当中，在学校建成后的20多年里，这所小学只进行过一次大的维护，是普九达标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2001年，主要就是内墙粉刷、外墙贴瓷砖、地面铺地板砖，所以很多人把这次维护描绘成装修而不是维修。

　　文朝军主任：(当时)看到那个校舍确实不行了。那墙全是用土或者石灰膏弄的，因为泥巴时间长了自然就风化了，我们发现已经很危险了，就马上进行了维修。

　　记者：那维修这个费用从哪儿来的？

　　文主任：那个费用是人平均集资20块钱。乡上学校中心校补了(一些)。

　　记者：总共这次维修花了多少钱？

　　文主任：花了3万多块钱。

　　这次修缮，又是以村民集资为主，3万多费用中， 1千3百多名村民，除了军烈属、五保户之外，不论男女老少，一共掏了两万多。乡里的中心学校又掏了大约1万块。

　　原中心学校校长向华：普九达标之后，学校现在还欠六七十万的债，教育经费只能是解决老师的工资，其他的开支只能从学生交的杂费中解决。

　　事发之后，教室经鉴定被定为B级危房，学校拆除之后，市里和县里准备拨款24万元修建新学校，目前学生们暂时在村民家中上课。

　　吴艳丽：最大的愿望，这个房子要修建的比较牢固，第一就是要安全，我还希望社会各方面都来关心一下山区的孩子，还有山区的教育，因为我们这个地方毕竟是太贫穷了，太落后了。

　　主持人：记者离开渠县的时候，医院里还剩下三名学生，园园也在康复当中，吴老师仍然陪伴在她身边，我们衷心地希望她们和其他的学生，能够早日康复返回学校，更希望所有乡村学校的老师和学生，能够在一个安全而且条件优良的校园里读书、上课。感谢收看，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