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儿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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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妈妈做的卡片

　　中央电视台社会记录7月29日播出了关注父母在外打工的“留守”儿童的节目，以下是节目内容：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7月29日23：30首播

　　主持人阿丘：今天，我先要给您说一个家庭惨剧。在这个惨剧中，做父亲的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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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心爱的亲人--自己的女儿，而夺走他女儿生命的，是他的另一个亲人--他的母亲，也就是孩子的奶奶。

　　采访小双的父亲陈峰

　　小双的父亲陈峰：没办法，平静下来很难。正因为是亲情关系，受害的是我的女儿， 上面又是我的父母，这叫我...

　　农村空镜

　　画外音：2004年6月2日，湖北省黄梅县濯港村发生了一起命案，村里12岁的女孩小双被自己的奶奶杀了。

　　陈峰：我说句良心话，毕竟女儿也亲，父母也亲，对不对，女儿我只有这一个，父母也只有一个。

　　主持人阿丘：这位就是被害者小双的父亲，同时也是杀人者的儿子，他叫陈峰。 6月2日，也就是惨剧发生的那天，陈峰和妻子都在外地打工。当夫妇俩赶回家的时候，都还不知道，杀死自己女儿的，正是自己的母亲。

　　陈峰：当时她(母亲)的神智可能也是肯定受了一点刺激，也不很清楚，讲话哆哆嗦嗦，因为年龄也比较大，就是说我现在对不起你们两个，你们打工走的时候，过年走的时候，两个小孩交给我，现在回来少了一个小孩。

　　主持人阿丘：就在陈峰夫妇赶回家的那天晚上，陈峰的父母被警方带走了。不久，老人就交代了惨剧发生的经过。6月1日，儿童节，陈峰12岁的女儿小双早上上学前发现红领巾不见了，于是划了根火柴在储物间的角落里寻找，不小心把房里的东西全烧了。

　　主持人阿丘：奶奶发现后非常生气，狠狠地训斥了小双一顿。第二天下午小双没去上学，并玩到很晚才回家，余怒未消的奶奶骂小双不争气，并作势要打她。小双一边往外跑一边“回敬”奶奶：你不要住在我家里。奶奶气急之下，捡起一条毛巾说：你再不听话，看我不勒死你！倔强的小双依然顶嘴说，你勒。盛怒之下的奶奶把毛巾往孙女脖子上一缠，使劲一拉，小孙女一下子瘫倒在地。

　　画外音：这时候已是晚上11点多钟，慌了神的奶奶连忙找到老伴，也就是小双的爷爷，两人把孙女的尸体丢进了离家不远的一个水塘中。6月9日，也就是惨剧发生的第七天，孙女小双尸体浮出了水面。

　　陈峰：如果我这个小孩，我和我老婆尽了做父母的职责，没有交给他，我相信我这个家还是比较快乐的。

　　主持人阿丘：陈峰说，他家兄妹5人，现在有四个都在外地打工。年近七十的父母亲不仅要种5亩多地，还要照顾留在家里的3个孙子孙女。去年春节回家过年时，父母告诉陈峰，自己岁数大了，孩子太调皮，不听话，管不了了。可陈峰舍不得在外面打工的那份收入，就请姐姐回娘家做父母的工作，老人这才答应再帮他带一两年。

　　陈峰：如果我不去打工，过清贫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混下去，我的女儿绝对不会发生事，我的父母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故。将来她如果有机会考上了大学，我也无法支付她学费，生活费，对不对？只有现在出去打工，生活才能好一点，父母晚年的生活好一点。

　　画外音：陈峰家所在的濯港镇人均只有8分地，除了种田，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生计。早在女儿小双1岁多的时候，陈峰就开始外出打工。经过多年奔波，他在福建找到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跑长途运输。前年，妻子也跟着他一起去了福建，用在外面打工挣来的钱建起了这幢漂亮的小楼房。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家。

　　采访当地农村留守孩子和老人

　　老人：这是我大儿子的大姑娘，这个是我大儿子的二姑娘，这个是二儿子的大姑娘，这个是大儿子的小孩。

　　黄梅县濯港镇上的留守儿童和老人的生活场景

　　画外音：前些天，我的同事来到了湖北黄梅县濯港镇，现在，百分之七十的青壮男劳力都出去了，还有不少家庭像陈峰夫妇这样，为了多挣一点钱，两口子都在外地，孩子呢就像小双那样交给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亲戚朋友照看。

　　记者：现在都是你们照看？

　　老人：都是我和老伴照看，挺麻烦的，每天都是早晨起来，让他们起来吃饭，吃完饭上学，每天很早起来弄饭吃，吃完他们就上学，老伴又帮他们洗衣服，田里还有事，忙得很。

　　记者：你爸爸妈妈出去几年了？

　　孩子：起码有十年多。

　　记者：你的同学像你们这样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的多吗？

　　孩子：多,基本上很多。

　　采访中国社科院婚姻家庭研究室副主任 高级研究员王震宇：

　　年轻夫妇出去打工了，孩子留在家里面，孩子形成一种不是单亲，或双亲都不在，是一种无父母的家庭，经常被祖辈抚养，而夫妻在外面经常是无孩子的家庭，所以这样形成一种不太健全的家庭结构。

　　主持人阿丘：王震宇女士，长期从事婚姻家庭的研究。在她看来，像刚才那几个的家庭，虽然从法律形式上看，是完整的，但实际上，父母和孩子长期的分离造成了一种缺失。如今，在进城打工浪潮的冲击下，像这样缺失的家庭，在农村还有很多。

　　采访教育部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 吴霓博士：留守儿童这个问题的出现，它实际上是一个目前社会转型时期，出现的一个比较突出的一个现象，而且随着这个社会更加改革开放，流动人口更加平凡更加多，那么我觉得，这个留守儿童应该在短期内是不会消失的，它应该是一个历史阶段，是长期存在的一个问题

　　主持人阿丘：吴霓博士，教育部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教育发展研究部常务副主任。目前，他和他的同事们正在做一个叫《中国农村留守儿童问题研究》的课题。

　　主持人阿丘：据吴霓博士和他同事目前调查得到的数据来看，6到16岁，处于义务教育年龄阶段的留守儿童在农村同龄儿童中大概占到了48%，差不多一半，最保守估计，现在我国农村6到16岁的留守儿童至少有1000多万。留守，这个词让我想起了八九十年代除了进城打工潮之外，另一股风潮出国潮盛行时，一些电影，小说里出现的一种人：留守男士，留守女士，也就是爱人出国了，自己独守空房的特殊群体。在那些电影，小说里，留守男女们总会发生一些缠绵悱恻，凄婉哀伤的故事。而对那些父母不在身边的农村孩子来说，留守的童年又是怎么过的呢？

　　影像：农村空镜 留守儿童的身影

　　记者：你有多长时间没有看见你爸爸妈妈了？

　　小孩：不知道。

　　记者：他们一年大概能够回来几趟？

　　孩子：去来或者是,一般只能回来二趟,最多。

　　老人:很少回来，估计一般都是春节的时候。

　　记者：你觉得你自己能照顾好这些孩子吗？

　　老人：他们(儿女)出去，我们不反对他们出去，多搞点钱，要是以我个人角度来讲，儿子在家，媳妇在家，我们就好一点，有父母亲照顾自己的孩子，就好一点。我们对他们不好教育，像书本上的知识，他母亲多学点起码初中毕业，现在他们(孙子孙女)找我，我也不知道，我只读过六年书

　　主持人阿丘：看来父母不在，老人能管留守孩子们的也就只是衣食住行了；要是孩子跟亲戚住一起，人家也不好多说，不好严管，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而学校呢，也往往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据小双生前就读的湖北黄梅濯港村小学蔡校长介绍，学校基本上是一个老师包一个班，应付平常的教学都紧张，很难有时间去了解那些留守学生的心理和课外学习，生活情况。而据吴霓博士和他的同事们所做的《中国农村留守儿童问题研究》初步结果表明：在我国农村，像濯港村小学这样的情况绝非个别，农村基础教育资源本来就相对有限，师资总体水平不高，留守孩子们受教育的总体情况都不乐观。加上家庭教育的缺失，和当地同龄孩子相比，留守儿童往往更容易出现辍学、失学问题，也更容易遭受意外的伤害，甚至是意外的死亡。更重要的是，这些孩子大都处于心理发育期，父母长期不在身边，有可能对他们整个人生产生深远的影响。

　　记者；那你平时想他们(父母)怎么办？

　　孩子：我基本上不想他们

　　记者：为什么不想

　　孩子：想他们有什么用,想他们也不会回来

　　孩子:我和他们接触很少,基本上不了解他们,

　　记者：那你平时自己的心里话跟谁说

　　孩子：我只会跟我最好的朋友说。

　　记者：孩子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们会和你们说么？

　　陈峰：哎，什么事他都不说，就包括我这个儿子他什么事也都不说。何况是女儿，女儿她更不说。

　　记者：那你有没有平时打电话的时候问他们？

　　陈峰：问了喊了他们叫他们来听电话，他们都不听，他们在这里讲话我们都，这底下是分机，他们在这里讲话，不是爷爷拿着电话，我们在那里听得一清二楚，他们都不接。

　　记者；你觉得爸爸妈妈在身边的和不在身边的孩子同学有什么不一样吗

　　孩子：没有什么不一样

　　记者；你不羡慕他们？

　　孩子；不羡慕

　　记者：为什么

　　孩子：因为爸爸妈妈在身边也是一样，不在身边也是一样，他们对我的感情基本上都不是很深，所以我不羡慕他们。

　　记者；为什么觉得他们对你的感情不是很深？

　　孩子：因为他们长期在外面,不在家里怎么养成感情深呢？！

　　采访北京大学心理学系教授 苏彦捷：我们父母都是好心都希望给孩子创造很好的条件，我去挣钱，我给你创造条件给你交学费，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给他创造的那个条件，如果他情感生活上缺了的话，我们知道人就是这样，他不平衡，一个不平衡的人怎么能够正常的适应社会，那我们想我们将来社会，如果都成为这样的一个畸形的个体组成，我们社会也不正常，也会成为一个畸形的社会。

　　主持人阿丘：不平衡，畸形，刚才这位苏教授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啊？湖北大学心理学系7名学生曾经对250名有过半年以上留守经历的中学生进行问卷调查。有相当一部分被调查者"有过被遗弃的感觉"，或将留守评价为"一段痛苦的经历"，还有20%的怀疑自己患上某种比较严重的疾病。

　　在这儿，我还想给您念一段日记。这日记是2001年11月，湖北浠水县一名13岁的留守女孩写的，写完日记后女孩自杀身亡了。她在最后的日记里这么写到：“我好想妈，又好想哭。妈妈从我读(小学)一年级就在外面打工，只有过年那短短的一段时间才能与妈在一起。每当有别的孩子的妈在给自己孩子送菜的时候，我总是想：要是我家不穷该有多好，要是家里不穷该多好，妈妈就不必出去打工了，可以在家陪我。”

　　影像：农村外景 留守孩子

　　记者：你父母在身边应该什么样子有时你会想吗？

　　孩子：不会,从来没有想过。

　　记者：是没有想,还是不愿意想,

　　记者；没有想,因为他们都是这样年年出去，这样是不会改变的。

　　主持人阿丘：出去是不会改变的。很多留守孩子也明白，为了家，为了自己的明天，进城打工去，是父母别无的选择。想要和父母在一起，他们唯一可以期待的，也许就是有一天，爸爸妈妈能把他们也接到城里去。

　　记者：你有没有跟爸爸妈妈提起过带你过去

　　孩子：提起过，但是他们都让我们好好读书，长大了我们自己出去，

　　记者；有没有说为什么不把你们带出去

　　孩子：说了

　　记者：怎么说的

　　孩子：他们说到那里去需要钱，不如用这些钱帮我们买礼物

　　陈峰：我们开始在外面打工，一个首先是没有房子，我住集体宿舍，她(老婆)也住集体宿舍，有个小孩子也没有房子住，本来我们俩个凑起来才一千到两千块钱，租个房子几百块再加上孩子要吃，对不对，我们在外面一个要吃苦，二是还要节约。出去打工就是为了钱，你不存点钱回来就没办法，对不对。

　　吴霓：我们在调研中发现，为什么这些孩子上学问题很大，就是有一个因素：城里学校门槛太高，收费太高，而且，在城市生活成本太高。所以带孩子在身边接受正规教育，障碍比较大。还有个问题，流动人口是以找到工作为目的。可能在短时期他在这里能找到工作，时间长短说不好，如果孩子在身边，工作出现变动，孩子就要频繁转学。

　　主持人阿丘：在濯港村留守女孩胡潺的家里，保留着她妈妈今年在家过生日时她和妹妹、弟弟送给妈妈的一份生日礼物，胡潺说：这是妈妈在外面打工这么多年，惟一一次在家里过的生日。

　　孩子：千纸鹤是我和妹妹一起扎的，

　　记者：这就是给你妈妈送的礼物

　　孩子：是

　　记者：她在家吗

　　孩子：在，我还特意做了四个菜

　　记者；是你做的

　　孩子：恩，我和妹妹凑钱买了水果，还摆成花样。

　　记者：妈妈那天一定很高兴吧。

　　孩子：恩。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周一至周五23；30首播，次日4：40，16：30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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