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创之外的伤痕:幼儿园惨案之后

病房里，受伤儿童的家长们，脸色都要比孩子们阴郁许多。也许是因为他们更明白这起惨案究竟意味着什么。

　　“杀！杀！杀……”，头上罩着白色网袋的5岁男孩玉玉，不停地在病房里冲来杀去，就像一个在公园里忘情玩耍的顽皮男孩。

病床边，玉玉的父母亲却是紧皱眉头，忧心忡忡。

2004年9月14日。苏州小剑桥幼儿园惨案发生后的第三天。玉玉头上白色网袋罩着的，正是行凶歹徒挥刀砍出的长长伤口。

刀创之外的伤痕

9月11日上午，苏州市吴中区白云街13号小剑桥幼儿园28名儿童被砍伤。他们被分送到苏州市儿童医院、苏 州市第二人民医院和吴中区人民医院等数家医院。

病房里，受伤儿童的家长们，脸色都要比孩子们阴郁许多。也许是因为他们更明白这起惨案究竟意味着什么。

苏州市儿童医院住院部八病区。玉玉的父亲汪先生不时把玉玉拉到怀里，和声细气地安慰道：“那个事情不提了。”玉玉的母亲双眼红肿，头发散乱，对孩子说得最多的是：“那个大坏蛋已经被抓起来了。”

汪先生说：“我不愿意看到孩子哭，更不愿意看到他每天这样杀、杀、杀……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父母知道，那个瞬间留给孩子的，决不仅仅是白色网袋下的创伤。

身穿黑色T恤衫和淡绿色裤子的玉玉看似十分活泼。他的病床上有吃了一半的山楂片。记者想抱一抱玉玉，但无论妈妈怎样哄，他坐在病床靠着墙就是不愿过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出事之前，连公共汽车上的陌生人要抱一抱，他也不会拒绝”，玉玉的妈妈一脸无奈。

汪先生从安徽来苏州从事建筑承包已经好几年了。9月11日上午惨祸发生时，他正在上海浦东谈业务。听说孩子出事了，他不由分说拦了辆出租车就往苏州赶，本来只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由于堵车竟花了三个多小时。追诉当时在车里度日如年的急迫，从汪先生脸上看到的是一个男人面对天灾人祸的无助。

苏州市第二人民医院。不满4周岁的女孩莹莹头上被砍了三刀，右下巴上也被划伤，一共缝了14针。她是个乖巧的孩子，见习护士宋海燕帮她量完体温，她会说“谢谢阿姨！”

莹莹的母亲十分焦急，她说：“孩子看见生人过来就会把我抱紧，两个大人轮流抱，她才能睡着。半夜醒过来她总是嚷着再也不要去幼儿园，大叫‘妈妈，那个人（指犯罪嫌疑人杨国柱）很厉害的’。”

母亲担心的是，“皮肉的伤肯定会慢慢好起来，但孩子的心理阴影呢？以后不敢上学怎么办？别的幼儿园还敢不敢接收我们的孩子？”

在第二人民医院的十三病区，最让人目不忍视的是两个手指被砍伤的小女孩珍珍和月月。不满4岁的珍珍除了头上的两处刀伤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都被砍伤。人高马大的父亲在一旁有气无力，“女儿睡觉老是出汗，出事时穿的衣服上都沾着她惊吓出的大便。”月月快3岁了，右手除大拇指外的四个手指肌腱断裂，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她却还在用左手拿着一柄塑料梳子给爸爸梳头。

孩子们的确都变了。在吴中区人民医院，泉泉“一直吵着不愿意再上学”，小楚“要开着灯才敢睡觉”，婷婷看见医生来输液，却惊呼妈妈，救救我！”

未来，蒙上阴影

不到3周岁的小男孩毛毛也在苏州市儿童医院接受医治，和玉玉邻床。他坐在妈妈的怀里，左脚背上还插着输液的针头，光光的小脚背上，黄色的胶带非常醒目。

毛毛没有玉玉那样活泼，戴着两只小手镯的小手紧紧地攥着妈妈的手，耷拉着脑袋怯生生地看着周围。毛毛的爸爸来自江西，不到30岁的他，小心翼翼地拿着孩子的CT照片问医生：“我的孩子会有脑骨折么？”

28个孩子中，受伤最重的3个是阿豪、阳阳和小洁。阿豪静静地睡在病床上，白色被子外面，露出纱布和网袋包裹着的小脑袋。阿豪头上的刀伤长度超过了5厘米，而左脸上一条8厘米长的刀伤从耳朵延伸到下巴，更是触目惊心。他还是所有伤者中唯一被犯罪嫌疑人杨国柱点燃汽油烧伤的小孩。据他的爸爸说，阿豪当场昏迷，从吴中区人民医院转移到苏州儿童医院手术抢救，连续呕吐3天，还打了5针镇定剂。

阿豪的爸爸伤心欲绝，克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他9月10日才过的3周岁生日，没想到第二天就遇到这种事情，小孩子脸上留下这么明显的刀痕，这以后让他怎么过啊？！”

穿着蓝白相间衬衣的阳阳还不到3周岁，目前伤势尚未完全缓解，他的右鼻孔里插着氧气管，监测仪器就放在床头柜上，屏幕上红色曲线起伏不定。阳阳的母亲在苏州一家精密电子厂上班，孩子出事后就赶来医院的她还穿着白色蓝领短袖厂服。阳阳的父亲是河南人，光着头沉默不语。

37个月大的小洁是个女孩。由于歹徒挥刀猛砍，她的头骨颅缝处下沉0.3毫米，“医生说可能会有癫痫之类的后遗症，连游乐场所也不能去，这不是剥夺了我们小孩子玩的权利吗？”小洁的妈妈欲哭无泪。

9月15日下午，在苏州市吴中开发区管委会，受伤孩子的家长们得到了每家500元的临时生活补贴。管委会一位官员解释说，这笔款子是幼儿园园长支付的。对于为每一位孩子进行心理治疗的要求，这位官员说，为每一位孩子请心理医生不现实，会在某个周末把家长们召集起来，进行心理辅导的基本培训。需要整容的孩子如何手术要等到3个月以后。至于赔偿问题，要在所有孩子病愈出院后统一办理，赔偿标准目前尚未确定。（文中受伤儿童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