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王艳与三个小矮人

　　【周末报报道】 在成都市金沙车站清江中路上有一条小巷，小巷100多米深处住着一户人家。王艳成为社会焦点人物以前，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家庭的特殊性。院子里时常晾着只有童装大小的衣服，小鸭小鸡追逐嬉闹着，一只刚下崽的小花猫带着三只可爱猫崽躺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那摆在院子里的小凳子、小饭桌、小橱柜让人联想起《白雪公主》美好纯真的童话世界。16岁的王艳，还有她的三位矮人“父亲”——爸爸王国林、大伯王国金、没有血缘关系的伯伯孙永全就住在这个院子里。王艳的“父亲们”身材最高的也只有1米，

但他们却百般呵护着比自己还要高出许多的女儿，演绎着一幕饱含了父女深情的故事。

　　记者找到王艳的时候，她的“父亲们”都外出工作去了，留下刚刚放假的她一人在家。“过两天，我也要外出打工去了，在一家火锅店当服务员，一个月差不多能挣300元。”王艳很兴奋地对记者说。记者问她准备怎么使用这笔钱呢？“我当然得自己留一部分，剩下的全部交给爸爸贴补家用。因为再过一年多，爸爸就要五十了……”原来她从现在开始就在为父亲的生日张罗一份惊喜了。

　　提起被媒体报道后，在公众关注下的三个月生活，王艳坦言并没有多少改变。“只是几次做节目耽误了不少功课，暑假期间除了打工外，还要将落下的功课赶紧给补上。”父亲们在她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王艳不想让他们失望。“不过虽然耽误了一些功课，我也有机会去了南京和北京，这些都是我从没去过的大城市！”

　　提到南京之行，王艳立刻向记者“抱怨”：“那里的菜好像都是放了糖的，好甜啊！而且几乎都不放辣的！我们在南京呆了十天，爸爸想吃顿回锅肉，在住处附近找了半天却没找到。”当记者告诉她，南京饭菜之甜与上海无锡比起来几乎不算什么，她立刻发出惊讶的声音，然后笑着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父亲一起尝尝。王艳第二个“抱怨”的地方就是“中山陵太高了！”“爸爸和大伯爬得比较吃力，孙伯伯必须要我搀扶着。中途我们还歇了好几次，结果回去后，大家都觉得很累。爸爸他们的脚回到成都还在疼。”

　　最令王艳兴奋的是，她生平第一次坐了飞机，而且是一个人乘坐的。“去北京做节目那次，爸爸和伯伯们先坐火车去了北京，电视台的阿姨给我买了机票让我一个人直接飞到北京。下了飞机后，我没有见到来接我的爸爸。电视台的阿姨之前告诉我，如果找不到接我的人，就自己打车去电视台，车钱不够的话可以在传达室打电话让他们下来付。结果我乘出租车到电视台后，钱还真不够。司机师傅人很好，耐心地陪我等了一段时间。他看我一个人从外地来北京的电视台，感到好奇。我就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他，司机师傅听了以后很感动，给了我一张名片，说下次来北京直接打电话找他坐车，免费的！临走的时候还一再叮嘱我，节目做好后一定要告诉他播出时间。”

　　一次误食　一生残疾　一辈子光棍

　　“要不是我个子矮，艳子也就不会打小跟着我一起遭罪了！”王国林感叹道，“这么多年来，我也曾经四处求医问药，可这个子始终就不见长。一般人可能以为我身高是遗传的，其实这是一场病落下的根，但是偏偏医生也检查不出究竟是什么毛病。”

　　王国林说，他1958年9月21日出生在四川省资阳市雁江区宾家村一个普通农民家庭。4岁之前，他与哥哥王国金身体还算健康，发育也正常。就在王国林4岁那年，他的亲戚从国外偷偷带回一种“印度虫菜”，他们哥俩与村子里的不少人都食用了。之后半年，兄弟俩腿上的关节一直在疼，个子也不长了。村子里其他吃了“虫菜”的人也这样。“起初父母还带着我们兄弟俩四处求医，现在我们也已经习惯了，我只有0.8米高，大哥比我高一些，不过也只有0.9米，还是没超过1米。”

　　“成年后，哥哥王国金学会了木匠活，我学会了缝纫。因为我们两人手艺还算不错，又能吃苦，待人厚道，村里的人们都喜欢找我们两兄弟做活。但是……唉……”王国林叹了一口气，说出他心中的无奈，”活做得再好，也没有哪位姑娘看上我们。眼看着年纪一天天大了，婚姻却成了我们的一个心结。哥哥王国金的情况比我更严重，因那次吃‘印度虫菜’，结果不但个子矮小，而且耳朵的听力也有些问题。他一直到35岁还没有找到女朋友。大哥认为他这辈子注定是要打光棍了，就嘱咐我：‘弟弟啊，你无论如何要成个家，给咱们王家留根苗……’”

　　“老实说，我也知道自己的条件不怎么样，大哥的话虽然我记在了心上，但究竟能不能讨到老婆，我心里可一点底都没有。”说到这里，朴实的王国林嘿嘿地笑起来，“不管后来怎么样，当初能遇上艳子她妈也算是我的幸运。1985年3月15日，一个叫林凤英的女孩慕名来到我开的缝纫铺裁剪一套衣服，可能是觉得我的手艺确实名不虚传，就夸赞了我几句。我和她开玩笑说：‘虽然我个子矮小，但做出来的衣服正常人都能穿！’后来她也到我这里来做过几次衣服，我们就互相熟起来。”

　　王国林认为，林凤英的个子差不多有1米6，比他高多了，因此压根没敢想能与她谈对象。林凤英是威远人，因为家穷，到资阳保和镇投亲。亲戚无力收留，她只有和父母睡别人屋檐下。她母亲当时见王国林个子虽矮，但在街上逢场天摆缝纫摊子能挣钱，就说服女儿嫁给了他。

　　“我和林凤英是1987年1月结的婚，那时她才21岁。一年多后，在我的生日那天，艳子就出世了。虽然当时家里的日子很清苦，但我看到了女儿，就仿佛看到了无限的希望和生气，我希望家里有了她后，日子如早上的太阳一样鲜艳无比，于是就给她取名为王艳。”

　　然而王国林万万没想到，女儿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这个家庭就破碎了。“为了这个家庭，我起早贪黑勤扒苦做，希望能让娘俩过得好些。不过日子实在太苦了，林凤英承受不了这种重压，农村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也很烦人。1989年8月18日早晨，她给我留了一封信，悄悄地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家。”王国林告诉记者，再苦再累他也能承受，但是这样的打击确实太大了，他抱着女儿泪如雨下，哭了整天……“哭完擦擦眼睛就算了，毕竟还有艳子，我们爷俩还得生活下去！”这位从来没有多半句怨言的农民汉子从此开始了又当爹又当娘的日子。

　　一针疫苗　一包零钱　一桌庆功饭

　　在王国林、王国金和孙永全的心中，王艳就像“白雪公主”一样金贵。尽管条件有限，他们仍尽心尽力地呵护着她，生怕她受到一丁点伤害。王国林说，当女儿4岁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他也想让心爱的女儿去幼儿园。另外，村里的裁缝活也太少了，不能给女儿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于是1992年，他带着女儿来到了成都。“我把女儿送进幼儿园，自己在成都琉璃厂旁为别人守公用电话，每个月差不多能挣150元。”

　　“爸爸不管刮风下雨，每天早晚都会接送我上下学。”王艳简单的一句话里却透出一股浓浓的父爱，“尽管爸爸已经十分用心地照顾我了，可意外还是会发生的。1992年春天，我刚到成都，在离家2公里远的一所幼儿园上学。那天下午，爸爸像往常一样搀着我走回家。因为幼儿园在郊区，一条凶猛的狗不知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爸爸就背起我发疯似地向前猛跑，但是他的个子和当时的我差不多高，加上我的重量，怎么能跑过那条凶猛无比的狗？跑着跑着，爸爸支持不住摔倒了，狗扑了过来。爸爸就用他的身体挡在我前面，而他自己却被凶恶的狗撕咬着。过了好一阵子，狗才离开，爸爸才把受到惊吓的我从地上抱起来，他却被咬得到处都是伤……”尽管是十多年前的事情，父女深情仍然感动着王艳。

　　“爸爸毕竟能力有限，不管他怎么挡着，我的右小腿还是被狗咬了一口。他怕我会得狂犬病，就用嘴使劲吸吮着我腿上的伤口，觉得还是不保险，就又背着我一瘸一拐地来到医院。当时爸爸将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全部掏了出来，这也只够给一人打针。爸爸让我打了针，自己就算了。医生劝他也打一针，爸爸却说：‘大人抵抗力强，不会出事的。’后来好心的医生伯伯知道了我们家的经历后，被爸爸的举动感动了，就自己掏钱给爸爸打了预防针。”

　　王艳说，她知道自己的家境不好，因此很少向父亲提什么要求。但是父亲们第一次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却让她至今都感动不已，尽管这些礼物在同龄的其他孩子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那是2001年9月21日，我13岁的生日。等我从学校放学回家，惊讶地看见饭桌上多了一样平常很难看到的东西——一个小蛋糕，爸爸在上面插了13根红色小蜡烛。他点燃蜡烛后，就笑着对我说：‘艳子，你已是中学生了，今天又是你的生日，当着我们的面许个愿吧！’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我幸福地闭上眼睛一口气将蜡烛吹灭。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爸爸的一双手伸在我面前，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1元、5角皱巴巴的零钱。爸爸说：‘你现在大了，爸爸知道你爱美了，你的头发这么长，买只好看的发卡夹起来一定很漂亮……’大伯也掏出了一个随身听递到我手里，说我以后学英语用得着。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我忍不住哭了。”

　　后来，王艳才得知，父亲与大伯为了给她筹备这份生日礼物，付出了很多很多。“大伯是2001年9月刚来成都的，因为个子只有0.9米，要找到一份工作谈何容易。他好说歹说才找到了为一个小区看守大门的工作。爸爸则在成都一家印刷厂找了一份打扫清洁卫生的工作。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只有300多元，为了供我读书，他们平常已经省吃俭用，身上穿的是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生病时只到药店花几元钱买点药吃，从不到医院去看病。那袖珍录音机价格200多元，为了买它，大伯利用休息时间不知拾了多少破烂卖才凑足这笔钱。”

　　“2004年9月，我考上成都青苏职业中学读高中。孙伯伯本来与我们非亲非故，只是因为相同的遭遇，大家才走到了一起。每月工资只有400元的它却特意在街上的一个小饭馆为我办了一桌菜，那天我们一大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他们鼓励我再接再厉，争取考上大学。”王艳告诉记者，当时自己觉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儿了，那种对父爱的感激之情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在学校里，尽管我有一个矮个子爸爸，但班上的同学们并没有因此而歧视我。同学们都非常羡慕我有一位经常来接送我上下学的好父亲。”王艳自豪地对记者说。

　　一袋垃圾　一碗肉汤　一套大房子

　　在父亲们眼中，女儿是他们的“公主”；在女儿眼里，父亲们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人。

　　“2002年寒假的一天，我因劳累过度病倒了，碰巧这时大哥也病了。家里所有的负担都压到了艳子的肩上，她每天都要为我们熬药、做饭、洗衣，忙完了家里活后，她又跑到街上去捡别人扔掉的饮料瓶去卖。一次，艳子拿着一个蛇皮口袋来到郊外的一个垃圾堆去翻找饮料瓶。可刚捡了10多个饮料瓶，突然一个小男孩一把从她身上抢过口袋，说艳子占了他的垃圾堆。艳子急得一下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她伤心的样子引来了一个过路人的注意，那人得知我们都生病了没有人照顾时，便在艳子带领下来到我们家，看到我们一家三口的艰辛后，这个好心人把我们哥俩送到了医院。”王国林说，身为一个父亲，却要让女儿捡垃圾卖钱来买药治病，内心的痛苦别人是无法想象的，所以他惟有今后努力赚钱去供王艳读书，才能让愧疚的心得到些许安慰。

　　王国林兄弟住进医院后，王艳依然没有闲着。她每天冒着凛冽的寒风走街串巷卖着报纸，然后把卖报得来的钱积攒起来买一些有营养的东西给两个爸爸吃。“有一天，艳子端着一碗清炖牛肉汤来到我们病床前，要我们喝下去。看到她那双捧着碗的手被寒风吹裂了，想到这是用她卖报得的钱买来的，我们哥俩怎么能安心吃下去？我心里难受啊，大哥也说什么都不吃，要艳子先吃。艳子哭了，就含着泪水假装舀一勺牛肉汤放在嘴里抿一下，然后又舀一勺分别喂给我们。就连一旁的病友们都被感动了，他们说从没见过像我们这样父女情深……”

　　翻开王艳的日记本，很容易就会被字里行间不经意散发出的浓浓父爱所打动。在题为《我是爸爸的“小公主”》一篇中，王艳写道：“我有两个爸爸，尽管他们与班上同学们的爸爸相比，他们身材矮小、挣钱少，但他们的那份爱深深激励着我，我为有这样的爸爸而感到骄傲！我是两个爸爸骄傲的‘小公主’，我会用自己的成绩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在采访中，王艳悄悄地向记者透露，她的最大心愿就是为三个矮人爸爸买一套大房子，然后她将永远地陪伴三个爸爸安度晚年。-本报记者　张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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