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劫冤案10年后昭雪 毁掉年轻才俊大好前程

撤案决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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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加平

　　在不明真相的人们眼中，他由一个人人敬重的大学教师，沦为无赖、流氓……直到今年4月才等到迟来的结论。只因为这是——

　　一起调查了十年的抢劫案

　　十年弹指一挥间，但对闫加平来说却比一生还要漫长。

　　这是一起公安机关调查了十年才得出结论的抢劫案，闫加平就是这起抢劫案的犯罪嫌疑人。

　　作为一名“罪犯”，闫加平在漫长的等待中尝尽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酸。

　　十年中，他曾两进审查站，一进看守所，拘禁时间长达402天。

　　案件开始调查之后，闫加平丢了工作。在不明真相的人们眼中，他由一个人人敬重的大学教师，沦为了人所不耻的无赖、流氓。

　　这起抢劫案的调查历经四任公安局长。

　　今年4月29日，富拉尔基公安分局终因没有犯罪事实做出了撤案的决定。

　　一枚戒指引发抢劫案

　　闫加平生于1962年，原籍内蒙古根河市得耳布尔镇，哈医科大学79届本科毕业生。他是家乡得耳布尔小镇考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

　　毕业后，闫加平被分配到原齐齐哈尔医学专科学校任教。专科学校升格为齐齐哈尔医学院后，28岁的闫加平当上了教务处的副处长。

　　闫加平命运的转折是在1995年。

　　当时，刚刚离婚不久的闫加平认识了一个自称张丽的女人。两个人在互相还不太了解的情况下，很快就发展了恋爱关系。

　　事后了解，这名中年妇女当时仍有丈夫和孩子，并保持着婚姻关系。

　　据闫加平介绍，1995年4月2日，张丽在帮闫加平打扫房间卫生后，声称干活时丢失了一枚金戒指，要求他将自己手上戴的戒指给她，闫加平拒绝了。张丽又提出，要骑闫加平的一辆新自行车去办事，闫答应了。可张丽办完事回来后，称自行车丢失。闫加平多方寻找不见自行车踪影，同时发现自己书柜里的自行车证也不翼而飞。这时，他对这名女友的身份和目的产生了怀疑。情急之下，闫打了张丽两记耳光。经过一再追问，对方吐露实情，她的真名叫张某某，闫的自行车是她让别人骑走的，但骑走自行车的人她一时找不到。于是，闫加平提出留下她手上剩下的一枚戒指作为抵押，待归还自行车后，原物送还。

　　第二天(4月3日)，富拉尔基公安局兴隆派出所所长徐某和办案人员潘某突然将闫加平拘传，并以涉嫌强奸和抢劫进行调查。原来，张某某离开闫加平家后就向当地的派出所报了案。

　　4月4日下午，派出所对闫传讯调查28小时后，以抢劫的罪名，将其送进齐市收容审查站。关押66天后，于当年6月9日以取保候审的方式将闫加平放出。

　　收容审查制度是我国公安机关1983年开始“严打”后实行的一种强制措施。根据《公安部关于严格控制使用收容审查手段的通知》：“收审查的对象是，有流窜作案嫌疑的，或有犯罪行为又不讲真实姓名、住址、来历不明的人……”对于自己的第一次收审，闫加平认为，这次收审是否存在犯罪情节暂且不论，单从构成条件上，他当时是大学教师，有真实姓名和住址，没有流窜作案的嫌疑，就不符合收审的规定。

　　据闫加平介绍，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他后来竟然从派出所取回了被骗走的自行车。

　　抢“别人住房” 再进审查站

　　闫加平抢劫案在富拉尔基闹得满城风雨，被保释后在学校呆不下去，他来到北京，被一家高等秘书学院聘用。

　　1996年1月，闫加平从北京返回富区，得知他的住房被前妻撬占。闫加平此时已经与王长金登记再婚，夫妇二人回住房内取衣物，与前妻及其兄妹三人发生争吵。闫加平以房屋被撬占为由向原办案机关兴隆派出所报案，因派出所支持占房者，闫加平与所长徐某发生争吵。

　　闫加平说，发生争执的住房是齐齐哈尔市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的自管经营公有房，产权属医院，是医学院分给他居住的。他的前妻是富拉尔基某工厂的职工，1994年4月26日，双方在离婚分割财产时，富拉尔基法院做过明确的判决，“齐齐哈尔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自管经营公有房屋一间，由被告闫加平居住”。在房屋权属清晰的情况下，不知为什么派出所仍然坚决地支持占房者的行为。

　　1996年3月4日，因房子问题，兴隆派出所所长徐某亲自将闫加平送回了审查站。闫加平回忆说，自己被送往审查站的时候，派出所人员匆忙之间竟然未开任何手续。后来，闫加平的妻子到审查站查入所人员的收审通知书才知道，闫加平的收审理由是：“取保期间逃跑，索要别人的住房。”

　　第二次被送进审查站，等待闫加平的是更为漫长的227天。据闫加平说，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提审询问过他，他好像已经被办案人遗忘了。

　　审查站外面，闫加平的家人心急如焚，他们要求公安机关不管是有罪还是无罪，尽快给出一个说法。接待人员的答复是：另一个当事人不知去向，案件查不清楚。

　　1996年10月18日，齐齐哈尔收容审查站宣布撤销，闫加平仍未被释放，他又被送进富区看守所。在富区看守所关押期间，办案人徐某和潘某对闫加平两次报捕，一次报劳动教养，均未获批准。

　　公安局长担保 闫加平获释

　　闫加平被送进看守所后，他的妻子王长金租了一间一个月五十元钱的砖房，守着煤炉艰难度日。她一直没有放弃救出闫加平的努力。但是，富区公安分局一位领导竟然对她说，闫加平的问题很严重，要严加处理。事后她得知，对闫加平的羁押是由当时富区公安分局的局长盖章，主管副局长签字同意的。

　　一天，王长金反映情况时，偶然遇到了齐齐哈尔某位市领导。他听了王长金反映的情况，当即表示要进行调查并依法处理。但是，第二天这位市领导却因其他问题被双规。

　　在看守所，闫加平被囚禁了109天。1997年2月4日，刚刚吃过早饭的闫加平突然被看守人员叫出来，并被告之，他已经被保释。

　　原来，此时兴隆派出所的所长换了，富拉尔基公安分局的局长换了，副局长后来也因牵连涉嫌黑社会案件被另案处理。

　　新局长上任，翻阅卷宗时发现了闫加平抢劫案有疑点，决定按照特殊疑难案件处理，他亲自担保对闫加平实行了取保候审。

　　取保那天正好差两天过年，闫加平自己找到了王长金租住的小屋，这对患难夫妻过了一个寒酸的除夕。

　　当年3月，闫加平在别人的指点下分别向齐市纪检委、政法委、公安局等单位发出了五封上告信。

　　4月16日，在上级部门的关注下，富区公安分局组成纪检组，重新对闫加平抢劫案进行调查。18日，第一份调查结果形成，大致意思是：不存在蓄意迫害，受贿证据不足。并且，未给闫加平留下书面答复。

　　闫加平又找到富区公安分局局长，要求对抢劫案做出一个处理决定，局长让他先写个赔偿申请。闫加平提交了赔偿申请后，公安机关又称要核实情况，迟迟没有答复，直到这一任局长调走。

　　精神失常 多次寻衅滋事

　　第三任局长走马上任，闫加平又要重新进行申诉。在案情不断反复的过程中，闫加平的病情突然加重。

　　闫加平从看守所里出来，家人就发现他不太正常。大冬天，闫加平站在院里用洗脸盆接自来水洗澡，一浇就是十盆八盆。他每天晚上5时开始“广播”，时事、新闻、唱歌，一套广播两个多小时，内容不重样。

　　病情最严重的时候，闫加平两次服毒自杀，多次寻衅滋事被拘留。家属和公安机关共同联系为他做了第一次的精神病鉴定，结论是：边缘型精神病，限制责任能力。几年当中，公安机关对他毫无办法，每到市里面开会或有重要活动时，要特意安排几个民警和他下棋，避免其闹事。

　　2001年前后，富拉尔基公安分局局长因涉黑案被调查，后被判刑。2002年，闫加平抢劫案立案后的第四任局长上任。此时，闫加平的病情逐渐好转，案件重现了转机。

　　十年后 等来迟到的结论

　　2004年8月3日，闫加平服毒自杀，案件调查又陷入等待之中。

　　在遗书中他写道：“我是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的，我的爱人王长金是个坚定果敢的人，虽然我先走了，她会擦干眼泪，为我未完成的心愿抗争到底。”他还给王长金单独留下了一封遗书：“十几年来你为我付出的太多了，我无以报达，作为一个男人，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再给你添累赘了，虽然很爱你，但却又不得不离开你。也许经过漫长的岁月后，你才能理解我。千万不要怪罪我自私。我走后，我控告的事一定要给我讨个说法，决不放过他们。”

　　由于发现及时，在当地民警的帮助下，闫加平被送到医院抢救。第二天，服了一百片安眠药的闫加平苏醒过来。

　　经过严密的调查，今年4月29日，富拉尔基公安分局作出了撤案的决定。撤案的理由是：“我局办理的闫加平抢劫案没有犯罪事实。”

　　冤案毁了大好前程

　　6月15日，记者在富拉尔基环球市场一个专卖工艺品的小商店里见到了闫加平。这个开张不久的小商店是他们夫妻二人的生活来源。闫加平戴着高度近视镜，言语中令人依稀能领略到他当年的风采。

　　冤案已经成为往事，但闫加平的脸上却见不到欣喜。当记者问他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今后想不想重新行医时，闫加平竟然一时语塞，思考良久不知如何作答。

　　记者采访闫加平的老上级、原齐齐哈尔医学院的副校长栾传荣时，谈到闫加平案，老人几多唏嘘。他说，闫加平是当时学院公认的年轻才俊，很有发展前途，这起冤案从某种意义上毁掉了他的前程。 本报首席记者 王萌 文/摄 本报首席记者 王萌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