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济南上空一次特殊的战

　　曾经的心战气球

　　1982年，大陆、台湾海峡两岸仍处于紧张的军事对峙中。多年来，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强大空军的连续打击后，台湾空军战机已不敢再到大陆来进行侦察、骚扰，但是他们又使出了一个新的花招：利用夏季东风，施放大型高空气球到大陆进行“心战”骚扰。

　　这种“心战”气球体积很大，直径有二三十米，高有四五十米，下面悬吊着两个大麻袋状的“心战”宣传物品，装有所谓对大陆的救济品（几斤装的米袋，电子手表、小收音机等）。我国东部沿海地区夏季时有由东向西的季风，气球随风飘飞到大陆某地后，定时打开袋口，“心战”宣传品便纷纷扬扬撒向地面。由于高空散发，宣传品撒的范围很大，受众人多，影响极坏。部分“心战”气球随着夏季东风飞过黄海进入山东半岛继续西飘。笔者时任驻济南某空军部队飞行大队长，上级要求我们：在气球“心战”宣传品还没有开启散布前将其击落，让它整个的坠地，起不到扩散的作用。

　　两次作战无功而返

　　1982年7月13日，星期天。傍晚时分，我在家属院宿舍正和家属商量晚餐做什么饭菜，大队值班参谋急匆匆来到我家门口大喊“耿大队长，有情况，转进！”

　　转进，就是说明有战斗情况，转入作战状态。

　　我迅速穿好飞行作战装具，驱车直奔机场。刚刚坐进机舱，机场塔台便一连发射两发红色信号弹催我出动。我紧张迅速而有序地做着动作，不一会儿，我驾驶着战机，吼叫着箭般射入傍晚的天空。

　　“07，目标150，高度14。”07是我的空中代号。起飞后，地面指挥所立即通报我对方气球的情况。

　　“心战”气球在机场东南150度方向，高度1万4千米，飘的够高的。

　　嘭！嘭！出航后，我按下装弹电钮，机上两门30航空机关炮炮弹上膛。

　　“07，加力！”“07，目标距离30公里。”

　　“07，明白！”我坚定回答着地面指挥，同时领会指导员的意图。我想，指挥员要我开加力，说明我与对方气球高度差太大，我要尽快越升到与目标同一高度上，才能发现目标。于是我油门一推，随即打开发动机加力。只觉得飞机向前猛一蹿，战机咆哮着钻天一般越上高空。

　　“高度14。”我报告指挥员。

　　“目标左前方20公里，注意搜索。”

　　我一边操纵战机，一边向远方目标搜索。这时，我更加深刻感受到高空飞机操纵的困难：由于空气稀薄（只有海平面的十几分之一），战机真速大表速小，操纵起来很“糅”，飞机晃晃悠悠，不灵活，转弯慢，半径特大，飞行员急不得慢不得，有劲儿使不上。

　　“目标10公里，8公里……”指挥所向我不间断地通报情况。

　　我在10公里的距离发现了目标，球体乳白色，呈鸭梨状。由于距离远，偌大的气球看上去真似小孩子玩的小气球了。

　　发现目标，我心情无比激动。飘飘荡荡的气球，似狡猾的对手在躲躲闪闪……

　　“目标6公里，5公里……”我与气球的距离越来越近，高空打气球，除战机操纵性变差外，更大的困难是气球与我机速度差太大，接近得太快。就像地面打飞碟的射击运动员，有时来不及出枪，目标就过去了。此时，我战机的速度是1000公里／小时，每秒260多米，而气球是风速，每小时几十公里。

　　果然，就在指挥所通报我距目标两公里时（已进入航炮射程），我还没有来得及驾驶战机对正目标，仍有15度的交叉，不能进行瞄准，更谈不上开炮。

　　两公里，一公里……“心战”气球向我斜飘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最后像十层楼房子从我身边一下掠过，我冲到它的前面。

　　第一次进入没有成功！

　　“07，目标在你正后方，右转180度。”指挥所对我进行第二次引导进入。

　　第二次引导进入情况更遭。在我右转180度对正“心战”气球后，因为我的心急情燥，顾此失彼，结果不自觉地使战机高度上升了几百米，造成气球在我的下方。此时日落多时，地面夜色已暗，而西方的余晖使上面的天空仍亮堂，由下往上看，目标便容易搜索到，但气球比我高度低，我由下往上搜索，目标淹没在了大地的黑夜中。

　　第二次进入连气球的影子也没看到。

　　胜利击落高空气球

　　此时，我升空近一个小时了，机上油量提醒我留空行动时间不多了。

　　我镇定下自己的情绪，几秒中内总结了前两次不成功的经验教训，果断定下随后的行动决心。

　　“一号，07号要求由东向西进入！”一号是地面指挥所代号，我向指挥所提出建议，由东向西进入是我根据此时天候渐黑夜幕降临做出的，因为由东向西观察，可以借西边天空的光亮来及早发现目标，“目标早发现，空战胜了一半”，这是我们飞行员的口头禅呀！

　　“07，航向90，2分钟后转180度。”指导员采纳了我的意见，并给予我准确的引导。

　　2分钟后，我操纵战机转向西方，机翼下地面城镇已亮起簇簇点点灯火，广阔的乡村一片夜色。西方天空，仍天地分明，天空一抹亮色。

　　我在15公里处发现了目标，气球球体晶亮，远似不动，距离越近看到它随着气流晃动，像个不倒翁。

　　为了防止丢失目标，我稍稍推杆降低了些自己的高度，这样始终将目标置于天地线上面的明亮处。

　　我以260米／秒的高速度靠近气球。

　　“距离10公里，准备攻击动作！”指挥员发出口令。

　　“明白！”我回答，在地面，10公里是很远很长的，可是现在每秒260米的速度，靠近气球也就是几十秒呀！

　　气球越近越变大，8公里，气球像个脸盆大，我开始，瞄准了。

　　“7公里，5公里……”

　　我战机航炮的有效射程是2公里。

　　我柔和精细地操纵着战机进行瞄准。打过枪的人都知道，射击成败就在于瞄准扣扳机那一刹那动作。别看我们飞行员是挟雷携电、大闹天空的猛士，但在瞄准射击时，其动作可像大姑娘绣花呢！

　　此时，我几乎屏住呼吸，把瞄准点轻轻稳稳地落在“心战”气球上部（因弹道降低，瞄准点要抬高）。

　　“1800米，1500米……”地面指挥所把通报距离改为以米为单位了。

　　我快速接近着“心战”气球，当1200米时，我猛地按下射击炮钮。

　　“嗵嗵嗵……”

　　双炮齐发，穿甲弹、泄光弹如火舌向“心战”气球卷去，气球当即凌空爆破。唰……我看到破烂的球体下面那两个硕大的“心战”品麻袋重重向下坠去。

　　由于我的速度太快，从开炮到与气球零距离，只有三四秒钟时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我双炮射出28发炮弹。

　　“打掉了！打掉了！”我确认“心战”气球落向地面后，兴奋地向指挥所报告战果。

　　“07，返航！”指挥员口令里也带着喜悦。

　　我向机场方向飞来。检查下座舱仪表，我看到起飞后在天空已一个半小时了。

　　返航飞临泉城上空时，我左右俯望机翼下，那泉城路美丽的霓虹灯，那经十路十里车灯光河，美丽的夜景使我赞美和无比激动。

　　第二天，从上级机关传来消息，被我击落的“心战”气球降落在济南东部某地，已被当地民兵搜寻到并上交到人武部……

　　为表彰我圆满完成任务，击落“心战”高空气球一具，上级给我记三等战功一次。

　　（作者现为山东省航空航天学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