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区

　　“南有南京大屠杀、北有千里无人区。日本侵略者制造“无人区”的暴行并不亚于南京大屠杀?熏只不过一个是短暂疯狂的屠城?熏一个是长期残酷的虐杀……”研究“无人区”４０多年的已故党史专家陈平如是说。

　　口述者：关清贤

　　年龄：７５岁

　　身份：原密云县畜牧水产局职工

　　地点：密云县

　　卢沟桥事变以后，小日本开始进攻华北，打这以后抗日战争在全国都展开了，没多长时间，小日本就占领了华北大部分地区。在正面战场上，小日本的武器好，有飞机、大炮、坦克车，这些东西我们都没有，所以小日本在武器上占着便宜呢。但抗战到１９４０年，就差不多进入最艰苦的相持时期了，八路军很少和小日本正面作战，而是采取游击战的办法，用一小股部队消灭鬼子更小的一股部队，那时候小日本的据点分散，优势也就显不出来了。八路军打完就撤退，小日本再想找到人可就难了。要说小日本最怕的并不是国民党的正规军，而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

　　八路军几次从平西根据地向冀东和热河地区的推进，都是从滦平、丰宁、密云地区过去的，我们这儿是冀东地区与晋察冀和平西根据地联系的地下交通线。为了断绝八路军、游击队和老百姓的联系，小日本想出了忒狠毒的办法———制造“无人区”。小日本还在古北口设立了“西南防卫司令部分部”。

　　从１９４１年起，集中兵力进行疯狂“扫荡”。从古北口至独石口长城内外，由东向西、从南向北，分进“扫荡”。他们哪儿能找到八路军呢？找不到了，就对老百姓来发泄兽性。小日本的文件中就有一个词，叫“攻伐民众”，什么意思呢？就是欺负老百姓。在所有的深山区，特别是八路军游击队活动过的地方，实施彻底的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光在滦平县下营一个村就两次杀了７８个老百姓。

　　这还不算，小日本规定把老百姓从原先住的庄子里全部集中在一起，搞了个什么“人圈”，就是说要住全住这儿，以“人圈”为中心，１０华里以内的范围里只许种庄稼，不许住人；十华里以外的地方不许住人，连庄稼也别想种，连山里的老百姓都得迁出来。

　　有的人不愿意离开村子，小日本就想了个更毒的法子：先把老百姓的房子给烧了，看你搬不搬？就这么着，老百姓就被集中在“人圈”里了，长城以北，就成了千里无人区了。小日本随时会走进无人区，看见房子就烧，连窝棚都不留一个，遇到人就杀，不问青红皂白，就是有些人没搬出去，最后长城外面也真的没人了。

　　非人生活

　　２００５年６月２７日下午，长城脚下。

　　关清贤老人午休之后，讲述６０年前日寇在长城沿线制造无人区那段历史时，情绪显得异常激动。

　　的确，中国的年轻一代通过一些历史图片、影像资料来了解侵华日军的暴行，尚且愤怒于颜表，以为国耻，更何况那些亲身经历过那段残酷历史的老人呢。

　　据关清贤介绍，由众多党史工作者从几千万文字资料中选编而成的大型文集《长城线上千里无人区》已经出版。

　　这部由河北省省委党史研究室历时一年半编撰、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的书共五卷，２０２万字，图片４００多幅，以翔实的史料、独有的调查，首次全面、系统地揭露出日军在长城沿线犯下的滔天罪行，记述了抗日军民斗争的历程，其间还交织着中国学者与日本“右翼”分子的论战，一些内容至今鲜为人知。

　　“无人化”的第一步是“毁家”。日军强令：被划定为“无住地带”中的百姓必须拆掉自己的住房?熏毁掉自己的家园?熏限期不毁就纵火焚烧。一些根据地的房子竟被日军反复烧了２０多次?熏石头被烧成了红褐色。

　　家园化为焦土的老百姓被日军驱赶进“集团部落”，也就是在公路旁的平地上画一个大圈子，强迫被扫荡下山和平川的群众在指定的圈子里盖简易房子居住，老百姓愤慨地将其称作“人圈”。

　　“人圈”的建筑模式大同小异，基本格局都如同集中营，四周挖有很宽的壕沟，围墙高约三至五米不等?熏就地取材用砖石或土坯砌成。墙顶上是铁丝网或插满酸枣树刺枝?熏以防攀登，墙上有垛口。四角和大门及主要街道地段都建有碉堡，中心建有高大的观望台，可以监视四方控制全局。每个“人圈”只留一两个大门，由伪军警把守。

　　在“人圈”里?熏瘟疫年年流行，死了人都抬不出去，尸体就臭在屋里。据不完全统计，平泉县１２７个部落村共７万多人中?熏有１万多人死于瘟疫。

　　已经倾家荡产的百姓在“人圈”里只能靠配给的物资过活。物资最终能够分到百姓手中的是微乎其微。老百姓吃的是一种是用豆饼、苦橡子和霉烂粮食混合磨制而成的“混合面”，又臭又苦又涩，实在难以下咽。

　　除了集中居住以外，制造无人区的另一方法就是屠杀。

　　当年驻密云县白马关的日本机枪分队长船生退助在回忆中写道：“作战命令规定的方针?押为了建立无人区，我们要进行扫荡讨伐，把所有房屋统统烧掉，追杀射击中国人……不问任何理由枪毙。”

　　日本关东军第九独立守备队第十七大队第十中队的《阵中日记》上有这么一段记载：“１９４２年９月２４日?熏船生分队成绩?押消灭山里农民１个?熏烧毁房屋１间?熏遗弃通匪嫌疑者尸体３具。”

　　而船生退助回忆起讨伐密云县西白莲峪的真实的情况是：日军在已经被夷为一片废墟的白莲峪的一条小山沟里，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一间小屋，里面有一个７０多岁病体垂危的老农民和两个小男孩，大的六七岁，小的四五岁。船生退助等人先是放火烧了房子，把动弹不得的老人活活烧死，又把两个哭喊爷爷的孩子一枪一个杀死。

　　做这些，只是为了“船生中队的成绩”。

　　悲壮镜头

　　１９４１年秋季?熏八路军冀东部队隐蔽开进热南山区?穴今长城以北、承德以南的地区?雪?熏伪满方面大为惊恐，称之为“对满洲国的第三次进犯”。日本关东军为巩固其对伪满洲国的占领，切断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与人民群众的联系，策划在其所谓的伪满洲国“西南国境线”上，开始大规模推行以集家并村为手段的“无人区化”政策。

　　从１９４１年９月承德日本宪兵队本部拟订出的《国境地带无人区化》实施方案中可以看出，所谓“无人区化”，就是使用“三光”政策将长城沿线土地上居住的中国人驱赶出去，统一到日军设置的“集团部落”中居住?熏并由日军严密监视和管制?熏从而人为地制造成“无住地带”，有些地区甚至禁止耕作，成为“禁作地带”。

　　千里“无人区”东起山海关以西的九门口，西至赤城县的老丈坝，北自宁城、围场一带，南到迁安、遵化一线。据介绍，从１９３９年起直至１９４５年日本投降，日军在长约１０００公里，宽约３０公里至２５０公里的长城沿线制造了总面积达５万平方公里的“无人区”，涉及今河北、辽宁、内蒙古、北京、天津的２５个县（区）。在６年的时间里，共烧毁村庄１．７万个、房屋３８０万间，抓走劳工３９万人，建造“人圈”２５０６座，被驱赶到“人圈”里的群众１４０余万人。全冀热辽区被日伪血腥屠杀和虐杀的３５万人中，大部分死于“无人区”，仅承德水泉沟遗址就有尸骨３万具以上。

　　日军制造“无人区”的行径十分残酷，但从来没有使“无人区”的人民屈服。八路军和“无人区”人民同制造“无人区”的日军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涌现出一大批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和事迹。“无人区”军民的抗战，不仅粉碎了日军确保“满蒙独立”的美梦，消灭和牵制了日伪军大量兵力，为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也为抗战后八路军进军东北取得“先机之利”创造了有利条件。著名历史学家胡绳生前曾指出：“‘无人区’是抗日战争中悲壮的特写镜头。”

　　从１９３９年开始到１９４４年春?熏日伪宣布在热辽地区制造“无人区”的计划基本完成?熏其范围涉及今河北、辽宁、内蒙古、北京、天津的２５个县区?熏总面积约５万平方公里?熏其中“无注禁作地带”约为８５００平方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