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周刊:不审势宽严皆误 交警的两难抉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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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08日14:08 中国新闻网 | |||||||||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不审势则宽严皆误。罚单究竟是不是最有效的解决之道? 记者/王刚
严飞,北京市前门交警分队队长,30岁。从1994年刚参加工作那一天算起,11年来间,他始终站在崇文门平交五叉路口。 严飞第一次站在那个路口的时候,北京的机动车还不足百万,当时的情形是交警往十字路口中间一站,麻烦就能基本解决。 此间,北京刚刚经历了一段道路大发展时期,之前的10年,道路基础建设突飞猛进,路越修越宽,环路建设越来越快,而麻烦也来了。 1995年,严飞上路执勤的第二年,经历了北京历史上一次罕见的大堵车。自行车与机动车互不相让,宽阔的马路几近瘫痪。当时交通的主要麻烦与现在不同,主要还是十字路口自行车和机动车之间的矛盾。 那只是未来北京交通状况恶化的一个开始。 6000警力如何面对373万司机? “你们中国人怎么这么不遵守交通规则?”1987年,一位英国BBC的记者在北京问当时的北京市交管局副局长段里仁。段当时的回答是,倒退50年,英国人的交通意识比中国人差得多。 从历史来看,北京似乎的确在经历一个绕不开的阶段。有数据表明,上世纪30年代德国柏林路面上的汽车交通量,大致和90年代中期北京的情形相仿。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因小汽车迅猛增长而面临交通堵塞时,国外普遍采用多修路的办法,但路常常越修越堵,后来逐渐意识到,交通拥堵需要全方位考量,必须加强城市规划、交通管理和人文环境的建设才能解决。上世纪70年代,作为中国第一个城市交通考察团中的一员,段里仁去了英国,当时英国正致力于研究如何合理、充分、科学地运用道路。 20年后,北京在大修道路的10年后,面临了同样的问题。经过20多年的发展,北京的道路建设已经居于世界前列。截至目前,北京郊区公路超过14600公里,城市道路达到了4100余公里。但与此同时,交通矛盾仍然没有得到缓解。 而到今年,北京市机动车已近250万辆,驾驶员373万人。而全市交警只有6000人,有限的警力已显捉襟见肘。 电子警察的命运 1995年,北京市交管部门提出了“向科技要警力”的口号。 在严飞执勤的那个十字路口,他首次接触到道路“渠化”概念即通过交通工程,把现有路口分为若干分支,增加设施,使交叉路口的通行能力得到大幅度的提高。 1996年,在北京西四路口,从国外引进的电子警察首度公开亮相。面对多年来习惯了现场执法的交警们,电子警察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试用一段时间后,他们最初的感觉是:使用不便,不利于推广。 1997年2月,北京机动车的数量达到了百万。这个里程碑式的数字背后,是每年机动车10%~15%的增长速度,严飞执勤的那个路口,也开始变得麻烦不断。 放眼国内,深圳率先大规模推广了电子警察执法后,交通管理水平一度领先。2000年,北京开始真正迈向“科技强警”。当年即有200套监测器投入使用,可以检测闯红灯、超速等7种交通违法行为。 之后,电子警察这种非现场执法手段逐渐大行其道。截至2005年5月,北京市“上岗执法”的电子眼已达1482个,这个数字还在以每年上百个的速度递增,覆盖着全市的主要道路和路口。 根据北京市交管局公布的数字,今年上半年,交管部门利用非现场手段处理违章已有137万起,占到了处罚机动车违法行为总量的47.7%——几乎每两件交通违章处罚,就有一件是“电子警察”发现的。 在技术水平上,北京也已具备了世界先进水平,有些方面甚至领先,比如电子警察的数量和效果是世界领先的。以一个路口为例,在应用了电子警察执法之后,24小时内,交通违章由先前的30%~40%减少到如今的1%。 电警与真警 但是,人们越来越多的面临着电子警察时,真警察却遭遇了新的麻烦和尴尬。 2004年12月,北京司机郭永玉因不服罚款200元、扣3分的处罚而将交警告上法院。该案成为北京首例因不服电子眼拍摄处罚而起诉至法院的案例。 2005年3月16日,因在非机动车道临时停车被电子眼拍下并被罚款的北京车主宋先生,以那路段并没有禁止停车标志为由将交通队告上法庭。 两起案件均为原告败诉,但清华大学交通研究所主任史其信认为,这些诉讼反映出交通管理者正面临管理水平的考验。 在杜宝良案中,因为交管部门一个不规范的交通标识,致使司机作出错误的判断。最终一错再错,这种由于交通标识设置不合理、不明确、不稳定造成的交通违章,正是交通管理水平的问题。 在北京,常见的易堵塞的路口往往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标识问题。某些交管部门对交通标识的设置并不是经过科学的论证,慎重的考虑,而是随意性很大,及至发现问题再随时变更,从而造成了管理上的混乱。 一些外地司机常常是一进北京就“晕”,即使是本地的司机也免不了一上路就有“找不着北”的感觉。很多时候,有些违章和管理者的管理水平有很大关系。 在设备等硬件逐渐现代化的形势下,交通管理和执法的软件从规划、管理到执法理念如何相应地也实现现代化?这是北京交警面临的新问题,但仅靠投入巨额的经费是买不到答案的。 罚单与礼物 一个被交通管理者和被管理者都广泛引用的一则实例是,2004年,74%的司机曾有过交通违规行为,并为此付出人均247元的罚款…… 管理者认为,这是全民交通水平普遍低下的佐证;后者则议论说,这是执法理念偏差所致。 公安大学交通系教授丁立民说,虽然新的交通法有不能下达定额指标的规定,但由于交管部门缺乏完善的业绩考核办法,违章罚款的金额在一定程度上仍是交通部门业绩考核的主要手段。现如今,大多数交管单位虽不下发罚款指标,但却有末位淘汰制,衡量业绩的主要标准依然是罚款的多少。 然而,单纯的严格执法和罚款,并不是解决交通矛盾的根本。政治学上的“善治”概念被提了出来。 从2000年畅通工程开始实施起,严飞就已经逐渐改站岗为巡逻了。随着自行车和机动车数量的此消彼涨,他的职能逐渐从之前的治乱改为疏堵,现场执法逐渐减少。之前,自行车违章,交警现场执法。如今,机动车拦住一辆,整条路说不定就会堵塞。 交警职能的转换同样也有新的问题,比如在电子警察的眼皮底下,发现违章,是抓还是不抓,抓了交通堵塞,不抓又是执法不作为,交警两头不得理。 不审势则宽严皆误,北京交警正面临着这样的抉择。交警与司机如何相处?有时这种抉择的确很难作出。 段里仁至今仍清晰地记得一幕:70年代他在德国考察时,正值圣诞节,有警察在交叉路口执勤,每当有司机通过时,都会刻意停下赠与这个执法者一份礼物。 而这一幕在中国出现,恐怕还将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