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外出打工不顾老小 父亲发病儿子挨饿皆死亡

　　编者按：国家统计局有关资料显示，截至今年，农村外出务工的劳动力已达1.14亿人，农村劳动力举家在外务工的逾3000万人。

　　他们的家庭成为只有老人小孩的“空巢”，他们的孩子留在家乡，成为留守子女。

　　这些孩子中，有的由于家里经济困窘而过早失学；有的由于父母长期不在身边，监护

成为真空，过早融入社会，成为当地一个极为不稳定的群体，甚至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为探寻留守子女的生存状况，本报派出三组记者。一组直抵湖北省十堰市郧县，调查在“空巢”家庭中祖孙俩同时死在家中之谜；一组来到湖南省少教所，与处在高墙内的留守孩子面对面交流；一组赶赴农村外出打工之乡——湖南平江县，获取了来自农村的第一手资料，真实反映留守子女在生活教育中所存在的问题。

　　在李剑波心底，有件事会成为他一生中永远的痛。日前，记者前往湖北十堰采访他时，他依然沉浸在深深的悲伤之中。

　　2005年6月19日晚，在十堰打工的他往老家——湖北郧县城关镇的父亲手机上打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次日中午，他打电话时发现他父亲手机关机。

　　几天之后，6月26日，他接到噩耗：他56岁的父亲和他3岁的儿子双双被发现死在家中。事后据警方调查，他父亲李某系突发急病死亡，他儿子兵兵两天之后因饥饿和脱水死亡。

　　一个电话错过两条生命

　　湖北省郧县城关镇中岭街，是城郊接合部一条十分荒僻的街巷，平时车辆来往都十分稀少，一两家药店、商店、五金店凌乱地散布在街的两旁。7月26日，离李家祖孙俩被发现死在家中的日子已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可在这个家庭的上空，仍有一层阴霾的空气笼罩着。

　　7月26日下午2时，记者敲开了李剑波的家门。面对记者，李剑波显得十分萎靡，眼神也显得游离。他几乎没有说什么话，一直不停地用拖把清洁地板，对孩子和父亲的死亡只字不提。情急之处，眼角流出了眼泪。

　　在场的邻居段胜方摸着李剑波的额头，关心地问他是否生病了。李剑波依旧一言不发，不停地摇头，冷冷地观察记者在房间的一举一动，时不时蹲下身子拔掉房外地坪上的杂草。在他的身上，分明看得出后悔、痛心、悲惨——甚至绝望。

　　李剑波的房子是一个几乎密封的半地下室，惟一与外沟通的防盗门安装在离地板约80厘米高的三级台阶上。段胜方说，李家是不久前住进这个房子的，为了防盗和不使院子遭受雨淋，李剑波把整个院子都盖上石棉瓦。大白天不开灯，房间内已一片昏暗。

　　6月19日晚上，在十堰打工的李剑波往父亲手机上打了一个电话，当时没有人接，而到第二天(20日)中午打过去的时候，手机则关机了。事后李剑波断定，他父亲在19日晚上或更早的时间就已经去世，这与事后的尸检报告上判定的时间是吻合的。

　　而就在19日到26日的这一个星期时间内，有人21日敲过李家的门，死者弟弟李光兴于22日去探望过，但没有找到人，以为没有人在家。而在同一栋楼的另一个单元内，有11户人家，每天出入都必须从李家门口经过，均没有注意到屋内的异样。估计当时房内的兵兵已哭得奄奄一息。

　　警方赶到出事现场

　　6月26日下午，警方接到报案后在事发地点——中岭街14号3单元负1楼发现，中岭街一老一少两人死在卧室里数天，尸体已高度腐烂。

　　在中岭街开杂货铺的胡嫂告诉记者，李家于去年11月搬到这里住。李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住县农机公司，小儿子李剑波在十堰打工。而李某和老伴闹了一些矛盾之后，从去年11月份开始分居。李某的老伴是一名姓尚的退休教师。尚老师有一个妹夫叫段胜方，也住在中岭街，离李家只有500多米远。7月26日中午12时左右，记者找到了刚从外面赶回来的段胜方。

　　三岁小孩被活生生饿死

　　死者李某当时身上只穿一个裤头，一条腿放在床外，双手打开，头往上仰，而小孩兵兵光着屁股，脸部十分痛苦。“一定是他们洗完澡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床了。”段胜方推测说，“很可能是老李感觉到身体不舒服，想起身去拿在客厅中充电的手机，打电话与外界沟通，可能就在这一瞬间，他不行了。”

　　事发后的第三天，公安局的干警就向家属通知了尸检报告结果：李某死亡不属于他杀，是属于突发性疾病导致的死亡，而小孩的死亡时间在李某死亡2天之后，初步判断为因缺少饮食而死亡。

　　段胜方说：“老李两年之前就因高血压住院治疗过。3岁的小娃太可怜了。饿死人，太不正常了。”

　　段胜方分析：兵兵体质本来较弱。李某居住的房子是负一楼，属半地下室，密封性特别好，乃至旁边有邻居听到小孩的哭声也没有十分在意。小孩要想从屋内逃出，因为需要经过一道手推门和一道防盗门，防盗门安置在三级台阶之上，想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家庭背景　夫妻异地打工遭遇尴尬

　　李剑波夫妻俩，一个在十堰餐馆打工，一个长期在省外(据说是四川或广东)打工。长时间的分居分离，夫妻之间对家庭感情的弱化，对孩子的淡漠开始萌发了。

　　李某弟弟李光兴说：“得知家中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后，他妻子胡华回家看了一次，一个晚上也没有住就走了。” 巨大的灾难似乎使她对这个家庭更加少了留恋的感觉。一个3岁小孩最需要母亲关爱的时候，却没有得到。

　　段胜方说：“目前的问题是如何安顿好李剑波。孩子和爹都没了，老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现在整天很少言语，只要谈起家中的事，就会流泪。”

　　事情发生后，李剑波曾想到山西小煤矿去挖煤，摆脱这个伤心的地方。段胜方劝他留了下来：“你应该好好呆在家中，把一个家操持起来。”

　　现实情况 不打工很难维持生计

　　在李光兴家中，记者还发现了这样一个情况：李光兴的大儿子仅在镇三中读了半年的初中，就开始在外地打工，如今已有近10年时间。李光兴的老伴患了一场大病，在十堰一家医院做手术就花费了近3万元钱。记者见到李光兴妻子的时候，她神情显得有些呆滞，眼角含着泪花，家中仅有的电器就是一台17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如今，老两口住着几年前从县房管所买来的小平房，带着小孙子，守着自己的“空巢”。

　　不外出打工，家中很难维持生计，如果倾巢出动，家中老少得不到好的照顾。这种情况，在打工者的家中十分常见。

　　“爷爷奶奶带孙子，在中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城关镇三小的李胜勤老师说。

　　李胜勤介绍，在他所教的小学5年级班中，64个孩子就有15个孩子的父母亲全在外地打工，“空巢”已成为许多劳工输出地的普遍现象。本报记者 刘俊 文/图

　　稿源：《法制周报》独家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