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的世界——一个外来工子女的一天

　　金陵晚报记者梁建恕【金陵晚报报道】一养回红村，雨花台烈士陵园旁一个被林木包围的小山村。凌晨3：30，陈林悄悄地起身。这是一间10平方左右的平房，一张床，对面放一个煤气罐，兼做厨房和卧室。妻子和6岁的儿子还在熟睡，屋里像个闷罐子。没有开灯，他摸索着洗了把脸，轻轻开了门。不远处，是他的农用三轮车，他要去安徽拖西瓜。陈林是安徽人，5年前带着妻子和1岁的儿子小华来到南京，夏天卖西瓜，其余时间卖青菜。因为老家的西瓜比南京城里批发市场的价格要便宜一些，他每天都是3点半出发回老家拖一车西瓜，6点

多钟回来。早饭则在回程的路上买个馒头对付。发动了车子，村子里的狗吠此起彼伏地传来，又慢慢没了声音。5：00，他的妻子王丽起床了。天已经亮了，小华还头朝里睡着。王丽开始做早饭，一碗油炒饭，给儿子的，自己则吃了点粥。匆忙吃完，她要去菜场收拾摊位，等丈夫回来。将油炒饭放在锅里，她回身将小华已经横到一边的头放回枕头上，放了两包方便面和一袋蛋糕在床头，这是小华的午饭。6岁的儿子，睡得正香，王丽出门，轻轻地将门从外面上了锁。因为村里很多人家养狗，不远处还有个湖，经常出事，王丽担心孩子出去疯跑，只好天天这样将小华锁在家里。房门已经破旧得裂了缝，回头看一眼还在睡着的小华，王丽出门了。二路上人慢慢多了起来，王丽一边不停地招呼着熟人，一边在想着今天的生意。天气慢慢凉了下来，西瓜已经不太好卖了，这两天的生意就不是太好，得想着让老公赶紧撤了西瓜，该上青菜了。收拾好摊位，丈夫的三轮车回来了，忙着下货的空当，她跟丈夫商量着换季的事情。丈夫擦擦汗，问了声小华，王丽告诉他还没起来。生意慢慢来了，王丽夫妇忙碌起来。7：30，小华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窗外，换了个地方重新睡了起来。外面人声鼎沸了，小华重新被吵醒，无聊地看了看天花板，然后重复一个每天早上都要做的动作，爬起来站在窗台上向着外面撒了泡尿。隔壁小宾从不远处的早点摊上冲他挥了挥手里的两根油条，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小华悻悻地下了窗台，揭开自家的饭锅。又是油炒饭，妈妈对他的关心就是每天早上的一碗油炒饭。小华扒拉了两口，重新坐回了床上，摁开那台爸爸从老家带来的17英寸的黑白电视，开始了他一天的生活。三总共只有3个台的电视实在激不起小华的兴趣，上午又从来没有动画片。看了一会，小华倒在床上，打开方便面来放在嘴里干吃，咯吱咯吱的声音让小华很享受。可是这样的声音是单调的，小华很快便昏昏欲睡了，脑子里开始回想昨晚与小宾他们的“枪战”。外面的马路上似乎有嘈杂的声响，小华一骨碌跳下床，扒着门缝往外看。是两个四川人在吵架，小华认识的，就住在对面的山坡上。小华的上午因为这场吵架变得无比美妙，他津津有味地看着吵架两方。那个女人让他笑得前仰后合。有人来劝架了，一群人很快散去，看着空荡荡的马路，小华百无聊赖地重新回到了床上。睡觉，看电视，再睡。偶然外面的一点响动会让小华无比兴奋，可是那一扇门总是很快挡住他的快乐。呆坐在窗口，小华算着父母回来的时间，开始想着今晚该玩什么了。四19：45，忙忙碌碌了一天，陈林夫妇收拾了摊子回家。今天的西瓜还剩下不少，陈林的脸上便没有多少快乐。沿着弯曲的小路回家，沿途给熟识的老乡挨家送了两个要坏的瓜。听到熟悉的三轮车的声音，小华猴子一样窜到了门前，妈妈刚打开门，还没问：“小华饿不饿”呢，小华早已窜出去了50米。他一路冲到了小宾家，小宾不在，他掉头就往屋后的小山冲了过去，他知道，在那里伙伴们早已开始了“枪战”。家里，陈林顾不上换掉汗湿的衣服，开始计算今天的收入。王丽忙晚饭了，等饭的间隙，王丽轻轻提起了老话题：“明年小华7岁了，该送他上学了。”陈林不耐烦地打断话头：“要送也得送他回老家上，这城里上得起么？”眼看又要吵架，陈林转身出去找小华吃饭。（文中人物均系化名）

　　对话一 周围人家都在锁孩子

　　喝了二两白酒，陈林对记者打开了话匣子。记者：这样每天把孩子关在家里不担心么？陈林：没办法啊，以前把他带在身边做生意的，可是一不注意就没影了，菜场人更多，那才担心呢。让他在家自己玩吧，这里出门就是马路，前面还有花神湖，村子里狗也多，连生意都做不安稳。锁在家里，我也知道孩子不自在，但是总归我们在外做生意能安心点。况且，我们好几个老乡也都是这样把孩子锁在家里的。记者：可是孩子正在长身体，而且6岁的孩子总是贪玩的。陈林：是啊，看着孩子每天中午吃点方便面我们做父母的也内疚，但是城里比不得农村。在老家随便他去哪都有饭吃，这里治安不好实在不放心。记者：孩子大了，什么时候给他上学？陈林：按理说早该给他上幼儿园了，但是实在上不起城里的学校。放在老家又没人带，也不放心。明年吧，今年再攒点钱。记者：平时会给儿子讲点安全知识吗？陈林：哪懂这些啊，自己有时候都摸不着头脑呢。小华到现在连红绿灯都不会认，也不给他一个人过马路。记者：街道、居委会什么的平时组织你们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吗？陈林：从来没有过。梁建恕

　　对话二 真想回到老家去

　　陈林一家吃晚饭的时候，记者拉着小华跟他进行了简短的对话。记者：刚刚玩什么了？小华：跟小宾他们打仗，他们又被我们打败了。记者：每天这样呆在家里闷吗？小华：闷死了，小宾他们还老说我呢，说我总是被关着，像个小猴子。记者：生爸爸妈妈气吗？小华：不知道，他们说怕我出去惹事，但是在老家也没有啊，我还想回老家呢。记者：想上学吗？小华：不知道，要是每天能跟小宾他们在一起就好了，上学也行。梁建恕(编辑　草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