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虚拟“屠龙刀”，他举起屠刀

　　采访杜强（化名）时，我们被要求从一间独立的小屋换到敞开的大厅。监狱的干警告诉我们，这个今年只有17岁的未成年犯入狱刚刚7天，因为持刀抢劫杀人被处以了无期徒刑，目前思想还不稳定。就这样，在稍微变得紧张的气氛中我们开始了对杜强的采访。

　　高中生转眼成凶手

　　采访开始，我们告诉杜强将会对他的名字、声音等进行处理，会在报道中对他加以保护，而杜强并没有像其他未成年犯那样连忙点头，而是脸庞略微朝上笑了一下，在他脸上竟看不出任何杀人后残留的恐惧或害怕。

　　“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抢劫罪，杀了一个人１随着一问一答，杜强开始讲起他的案情。“我是一名高二学生，学习中等偏上吧，不坏。要说为什么杀人？挺简单的，为了买一把‘屠龙刀’……我常常上网吧打游戏，常打的有‘传奇’什么的……很有乐趣，你们不打游戏不知道……游戏中的装备会不断升级，我挺迷这个的。后来，我在网上看到有网友要出售一把‘屠龙刀’，3500元，我特别想要。接着我便开始凑钱，找朋友、同学借了2000多元，但还差1000多元钱实在没处借，逼得没办法，我突然想起了抢钱……”

　　今年3月16日傍晚7时许，急着凑钱的杜强怀揣一把匕首，开始四处溜达，寻找作案目标。路过一家铝合金商店时，杜强想商店里肯定有钱，便进去了。商店里只有一个小伙子，看起来不到20岁。杜强进去便要钱，在对方拒绝后，毫不犹豫地拿出匕首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杜强说，他感觉对方有些反抗，便将刀扎了进去……

　　“我扎完人后，没觉得怎么害怕，搜出了600多元后，我便走了。后来我在蓟县找了一家旅店，洗了个澡。其实，杀了人，身上没多少血，就手上和鞋上有。弄干净后，我倒头就睡了……晚上11点多时，突然有警察冲进了我住的房间……”

　　杜强讲述得很平静，即使在讲到杀人之处时几乎也看不出情感的变化。而在听者看来，在短短的4个小时内，一名高中生成了杀人凶手，这一角色突变是令人震惊的。

　　看守所的日日夜夜

　　3月17日，杜强被羁押在了看守所。当时，杜强还不知道被害人是死是活。

　　“被关进看守所，我没咋想，也不害怕。号里的人安慰我说，没啥大事，顶多判个十来年，以后还可以减刑。十来年听着挺长，但也没啥……”杜强这样描述了他进分局看守所后的情况，但情况很快发生了变化。

　　一日凌晨3时左右，当民警对杜强又进行了一次审讯后，说要给他换地方。当到地方后，杜强才知道自己被转到了市局看守所。此时的杜强心里稍稍生出些担心来，因为在分局看守所，周围的人犯无非是盗窃、抢劫的罪行，而在市局看守所里，有一半人竟是杀人犯。

　　在转到市局看守所几天后，警察将一份法医鉴定和几张照片带给了杜强，法医鉴定显示，那个被杜强用刀扎的人死了，现场照片上赫然暴露着血淋淋的伤口……杜强说只有那时他真的感到了一些害怕。

　　接下来的日子，杜强开始不断琢磨自己的刑期，想着开庭怎么说，并渐渐和号里的人熟了起来。说起跟一名杀人犯张某的相处，杜强流露出相谈甚欢的神情。“我跟张某相处得不错，在张某要被执行枪决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聊了一夜，张某还劝我不要哭……张某3年作案3起，杀了3个人……转天早晨8点，张某被枪决了，因为几个月天天和他在一起，我还挺留恋……我觉得张某挺聪明的，反侦察能力挺强，并且杀人犯都不小气……”当杜强以一种欣赏的语气说起张某时，我的心中涌起巨大的悲哀，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而杜强讲述得那么轻松。

　　痴迷网游误了前程

　　今年8月，杜强被以抢劫罪终审判处无期徒刑。当判决书递到杜强的手中后，他的心理防线有些崩溃了。

　　“你的父母能接受这个结果吗？他们原本期望你一年之后考上大学。”“我的父母应该接受吧，已经这样了……”杜强的母亲是一所学校的语文老师，父亲做生意。在父母、老师眼中，杜强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学习还不错，从不旷课，有希望考上大学，然而，初二那年与网游的初次接触改变了杜强的人生轨迹。初二时，杜强到河北省玉田学习电脑。其间，杜强看见别人没事就打网络游戏，自己也有些好奇。刚开始，杜强并没有上瘾，在转年的暑假，因为考上了高中，父母不怎么管了，杜强开始天天去网吧打游戏，并渐渐上瘾。杜强做梦也没想到，这竟成了他犯罪的源泉。

　　“我没想过杀人，真的，我是一刹那间成了杀人犯的……我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别人的痛苦之上，我辜负了我的父母，也害了被害人的父母，那个人也被父母养了十几年了，却被我杀了……其实，我在里面有时也睡不着，我在想，如果我没有犯罪，如果我还在学校的话……想想非常后悔，后悔得都说不出来了……”

　　无期徒刑的漫长会让常人生出绝望，但是，杜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杜强还分析道：“你看，我现在就是后悔得天天不吃不喝，也没什么用，我惟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去……”对于自己戛然而止的学生生活，对于已经开始的漫长的牢狱生活，杜强竟淡淡地说他没想多少。 吴阿娟 孙启明 刘莉

　　记者手记：生命珍贵，怎能不敬畏

　　一边是一把虚拟世界里的“屠龙刀”，一边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两者的价值是如此的不对等，17岁的杜强却用一把血淋淋的匕首将两者联系起来。在采访杜强的过程中，我们一直试图启发杜强谈一谈他对生命的看法，想让他知道生命对于一个人是何等的重要，但直到采访结束都没有得到回应。每每提起被害的那条无辜的生命，杜强都会象征性地说几句“对不起被害人家属”的话，但他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是无所谓的神情。

　　我无意去追究杜强的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中“生命”意识的缺位，我所不能理解的是，一个17岁的少年为什么没有对生命的敬畏。就在采访中，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母亲。我大学毕业已经6年了，是个大人了，然而，每次在电话中、临别时，年近六旬的母亲都会嘱咐我一句：过马路要小心！小心过马路，像是对小孩的训诫，但我知道母亲实际是在提醒我要照顾好自己的生命，就是母亲的这句叮嘱让我不敢将自己的生命视为儿戏，心中常怀有对生命的敬畏。“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生命一旦逝去，不可再来，对于自己和他人来说，生命都只有一次，这怎能不让人心生敬畏？ 吴阿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