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心，渴望沟通的“雨露”

　　在采访中，我们接触到一个自称是“小霸王”的女未成年犯，这个“小霸王”外表很文气，而她曾经还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孩子，小学时年年都是学校的三好学生，在升入初中后她性情大变，与人打架、经常逃课、我行我素，一次与他人合伙将另外一个小女孩打成脑部三级伤残。“好孩子”到“小霸王”的骤变，使我们急切地想了解她的心路历程……

　　家庭骤变 造成伤痛

　　今年17岁的李响，两年多前因打架致人三级伤残被以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7年。“我上初一时有几个同伴。有一次，同伴兰兰因为一句话与一个女孩发生了争吵，这个女孩不上学，但我们在学校门口总能打头碰面。有一天我们放学出校门时，那个女孩正好在学校门口，我们4个人一商量，决定为兰兰‘拔闯’。然后，我们一起把那个小女孩叫了过来，兰兰问那小女孩以前为什么总骂她，但那个小女孩说话不太好听，我们几个人一听就动起手来……在打架中，那个小女孩摔倒了，脑袋被磕了……最后是三级伤残，脑部受伤……”就因为这次“拔闯”，包括李响在内的4个人都被处以了刑罚。李响被判了7年，是几个人中刑期最重的，因为是她第一个动的手，也是最后一个停的手。

　　案发时正上初一的李响在学校是一个无人敢管的“主儿”，但是，就在仅仅一年前，李响在家长、老师眼里还是一个极好的学生。“我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基本上三好学生就没拉过，学校的各种文艺活动我都参加，拿了不少奖……但自打上了中学，我就没什么心情学习了，再加上家里的一些原因……”提到家，李响的声音突然变小了，我们很快意识到，“家”可能在小小年纪的李响心里是一种伤痛。在接下来的采访中，李响的叙述证实了这一点。

　　“我父母是在我进来的一年前离婚的，那时我小学六年级。在我小的时候，我爸妈两个人挺好的，有时一起接我上下学……后来，我爸爸喜欢上了玩牌，而且玩得挺大的，还输钱。我妈为我爸玩牌的事常跟我爸争吵……虽然他们吵架从来不让我看见，但我能看出来家里气氛不一样了，有时我一回家我妈就哭……在这种环境下，我就没心情学习了，学那么好有什么用？也没有人看我的成绩……在小学时，家里都挺好的，我觉得我拿个好成绩回报他们是理所应当的，但后来，他们总闹矛盾，还不跟我说明白了，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所以我觉得我也没有必要哄他们高兴了。即便是拿了好成绩回家，也没人夸我或是看中我的成绩，我倒不如不付出努力，有那时间多玩一会儿……”

　　渴望沟通 无人理睬

　　六年级下半学期，李响的学习成绩开始明显下降，那时候正是李响父母闹离婚最凶的时候。李响并没有像同龄的小孩一样对父母的离婚怀有恐惧，她说，始终怀恨在心的只是父母不和她把家里的情况说明白了。

　　“凭良心说，从小到大，父母都对我挺好……他们关系不好时，我就想，要是他们真发生什么事了，就明白告诉我，这样我肯定会理解他们的，但他们从来就没跟我谈过……他们以为我是小孩，其实我懂，我能看出来！其实，他们要离婚我也不会拦着，但我就希望他们能亲口跟我说明白了……”

　　“我六年级下半学期时，父母不断吵闹，我学习成绩开始下降，老师这时也给我施加压力，因为毕竟我曾经是一个非常好的学生，还是班干部，但是，老师每次都只会请家长，而不问我到底怎么了，从来不跟我好好谈谈……老师老是请家长，而我爸爸又极爱面子，一回家就数落我，还打过我，我那时就觉得在这学校实在呆不下去了，其实那时离升初中只有一个月了，但我就是觉得受不了，甚至找我妈给我办转学……”

　　当时，李响很想找一个倾诉对象，但她找不到，与她的同龄人也很难聊到一块去，她说跟他们在一起打打闹闹行，但要说心事她觉得他们根本理解不了她。

　　校服事件 成导火索

　　回忆起那段让她发生重大变化的日子，李响对爸爸一气之下剪烂她所有衣服的事念念不忘。

　　六年级下半学期的一天中午，李响跟妈妈一起去喝喜酒，不小心把饮料洒在了校服上，因为就这一身校服，下午李响便换了身自己的衣服去上学。那天下午上英语课，老师让大家背英语单词时，李响就是不背，老师一气之下让李响收拾书包回家，而李响果真就收拾起书包往家走去。但没多久，李响跟着父母又一起回到了学校……

　　“老师当着家长的面将我数落了一顿。完事后，当我刚要迈出德育处的门时，校长来了一句：以后你别穿自己衣服上学！就因为校长的这句话，我爸回家就用剪子把我柜门里所有的衣服都铰了，堆了一桌子。他很生气，但我也没向他说我不穿校服的原因，还有什么用？然后我爸让我妈把衣服扔到外面去，我说我去扔，然后我就出门了。那时都晚上十点多了，我一个人就在大街上溜达……”

　　这件事后，李响说她从此就再没穿过校服上学，都是穿自己的衣服。而此后似乎也没人管她了，因为任何一个老师说她，她都不听。李响说：“我觉得即使我付出了，也没有人会肯定我。我觉得，一个人好的时候人人都说好，一旦坏了，就再也好不起来了……临进来的一段时间，没有老师敢管我，当然他们也从来没试过管管我或真心实意地跟我说道理……”

　　李响所上的中学风气并不是很好，上中学后她就完全“放松”自己了，想穿什么穿什么，想上课就上，不想上就走，并且和别人打架，为此经常被罚站。李响说：“我在别人眼里的好坏我已经不在乎，随便他们怎么想。我那时，在同学眼里就是一个‘小霸王’，谁也不敢惹、不敢碰，就是我在大街上走路，别人瞪我一眼都不行，我就以为你是在跟我挑衅……”

　　自暴自弃 毁了前程

　　就在李响成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小霸王”后，发生了那次让她锒铛入狱的打人事件。有一天，班主任将李响叫到了校长室，校长室里坐着两名警察。当她发现警察还不掌握情况时，矢口否认了打人的事。后来，李响和几个同伴从武清区跑到了市里。几个人一躲就是几个月，中途李响还偷偷回了几次家，但就在第四次回家时被警方抓获。

　　从一个三好学生到“小霸王”再到获刑7年的罪犯，李响说，当初她突然不想再学好时，只是想让父母、老师们知道他们那种做法的后果，“可以说是报复吧。”李响说道。

　　为了“报复”，李响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采访快要结束时，李响说道：“到现在为止，我觉得我惟一错的地方，就是我当时的想法是为了报复他们，是我自己认识错了……其实，他们也不能说是错，但他们忽略了理解我，与我沟通……”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吴阿娟 孙启明 刘莉

　　记者手记：让“如果”少一些

　　采访中，我的心里一直怀有“很可惜”的感慨，因为在这个女孩身上有太多的“如果”：如果小李响的父母在离婚时，能将小李响拥到怀里慢慢地给她讲明白大人之间的事；如果在李响的成绩开始下滑时，老师能多问一句：“李响，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家里好吗？”；如果在一向活跃的李响不再参加集体活动时，同学们能跑到李响面前，笑着将李响拉进合唱的队伍……那么，现在的李响也许还是一个优秀的学生，还是一个能干的班干部。但是，没有“如果”，李响已经是一名服刑人员了，还有几年的刑期在等着她。

　　在李响身上，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关注和欣赏对一个孩子的重要。我曾经读到过这样一个小故事：有一天，一个小孩突然将复写纸塞进自己的嘴巴嚼了起来，染蓝了整个嘴巴。孩子的妈妈看见后，尖叫起来，赶紧抠出孩子嘴里的复写纸，并告诫孩子复写纸是不能吃的。但是，随后，嚼复写纸的事又接连在孩子的身上发生了，而每当妈妈惊慌失措地跑向孩子时，孩子总是笑开了花。几次之后，这个孩子的妈妈突然意识到，孩子是故意的，只是希望通过嚼复写纸这件事来吸引她的注意。于是，在孩子又一次嚼复写纸时，这位妈妈开始不再大惊小怪。此后，孩子竟真的不再嚼复写纸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未成年孩子的内心是极度渴望周围人的关注和欣赏的，并且他们不会像成年人那样能够克制和排遣自己的这种渴望，所以一旦遭受冷遇，他们脆弱的心灵就一定会作出强烈的反应，小李响用犯罪来“报复”周围人的冷漠就是一个极端的例子。

　　温暖孩子的心灵吧，不要让太多的“如果”发生在孩子身上，关心孩子必须是“正在进行时”。 吴阿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