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书架起中日学者间的桥梁

　　蒋文龙 卢朝晖

　　在女书故里江永，流传着一位本土女书学者与日本专家由怨恨到理解的故事。他们就是江永上江圩退休教师唐功伟和日本文教大学教授远藤织枝。

　　远藤织枝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在北京作学术访问时，获悉中国有“女书”的信息。

此后10多年，她几乎每年都要到江永考察女书，足迹踏遍了女书流传地。

　　日本历史上也有过“女书”，与中国女书一样也产生于民间，但不久便被本国的通用文所融汇。远藤织枝是文字学方面的专家，特别钟爱中国“女书”，更为它的生生不息而感动。1991年，江永县召开“中国国际女书研讨会”，远藤织枝应邀参加，会上，本土女书研究人员唐功伟宣读的一篇论文引起了她的关注，会后远藤织枝找到唐功伟，希望与他深谈，并获得资料上的帮助。但唐功伟只简单地应付了几句，没答应她的要求。

　　唐功伟是江永县上江圩镇夏湾村人，自幼生活在女书之乡，精通土话和妇女习俗。在担任上江圩中学校长期间，曾先后协助宫哲兵、谢志明、赵丽明、史凯珊（美）等国内外女书研究学者收集、整理女书作品。自1984年，唐功伟开始收集女书原件、女红实物及其它跟女书有关的事物，他先后发表论文10余篇，计8万字，成为本土颇有名气的女书研究学者。

　　1994年9月，远藤织枝再次来到江永，一住下就委托翻译把唐功伟请到宾馆接受访问，正巧那天唐功伟身体不舒服，推辞了。翻译不明白其中缘故，一再说：“远藤织枝老师时间宝贵，请务必去一趟。”唐功伟一听发火了：“日本专家来了非要我去，凭什么她自己不来请？告诉你，我身上还有日本人留下的疤痕，我恨日本鬼子！”

　　原来，1944年农历九月十八清晨，日军一小分队进入上江圩镇夏湾村掠夺财物，把唐功伟等20余人掳为民夫，当时唐功伟年仅12岁。当天午饭后，日军押着唐功伟等数百民夫撤离永明县，经广西桂林、柳州、南宁到达中越边境的凭祥市，准备进入越南。一路上，唐功伟等人受尽日军折磨，亲历日军的种种暴行。在桂林，日军将民夫们集合在一块空地训话，因民夫听不懂日语无人应声，日军就飞舞着镰刀向民夫头上砍来，其中有一把刀砍向了唐功伟的左额眉毛处，当即鲜血直流，过后还不准治疗，致使其左脸从额头至脖颈全都红肿化脓。时至今日，其左额上还有一条很深的疤痕。农历十二月，日军押着民夫们来到中越边境的凭祥市驻营休整，准备入侵越南作战。十二月二十二日晚，民夫们不约而同地用硬质的竹片、木棍或铁钉分别把关押他们的土房挖开一个个逃生洞，当晚逃出三四百人，其中大部分被日军发现后惨遭杀害，唐功伟等少数民夫有幸逃过一劫。唐功伟等4位老乡经过6天的昼伏夜行，于1944年的除夕之夜分别被广西南宁的4家农户收养，直到1946年4月中旬才回到家乡。从此，一谈到日军，唐功伟都非常痛恨。

　　远藤织枝了解原委后，第二天一大早带上礼品，亲自登门。她一进门，便跪在唐功伟面前，对当年侵华日军的暴行表示深刻忏悔，整个访问远藤织枝都是半跪着进行。真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次访问远藤织枝收获很大，唐功伟把自己多年来收藏的女书作品全部交给了远藤织枝，其中一部分记录着日军入侵江永的历史事实。远藤织枝应唐功伟的要求，在她编写的《中国女书文字》一书时，这些章节原文不动地收录在书中。

　　此后，远藤织枝不仅自己到江永研究女书，还把江永本土的女书传人和研究人员请到日本讲学。1997年11月，远藤织枝邀请江永的女书研究学者周硕沂和女书传人何艳新到日本讲学，震动了日本学术界。远藤织枝每次到江永研究女书，都要带上礼品或其最新研究成果拜访唐功伟，共同探讨女书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