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黑民警与检察院互相指控对方刑讯逼供(附图)

许昌市检察院出具的曹某法医学鉴定书
点击此处查看全部新闻图片

许昌县法院对民警涉嫌刑讯逼供案的判决结果

　　［核心提示］

　　检察院指控民警对犯罪嫌疑人刑讯逼供，民警却反指控检察院对他们进行了刑讯逼供。这是发生在许昌市鄢陵县的一起事件。

　　在双方相互指控的过程中，双方都能提供相关的证人证言，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提

供特别直接、有力的证据。

　　对检察机关和民警来说，如何证明自身在司法讯问过程中的合法、有效，使被“讯问者心服口服”，似乎已成为当前困扰司法部门办案的一个难题……

　　民警控告:检察院刑讯逼供打黑民警

　　10月31日下午，鄢陵县原公安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李军民、鄢陵县公安局刑警二中队指导员王晓兵、副中队长万二勇、侦查员许锋4人向记者叙说了自己的一段遭遇，期间语调悲痛。

　　2003年2月，鄢陵县公安局党委为打黑除恶，抽调王晓兵、万二勇等8人，成立了“打黑”专案组。新成立的专案组，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抓获涉黑犯罪团伙成员60余名，其中刑拘53名，逮捕47名。

　　在“打黑”工作进行中，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王晓兵说，2004年9月7日17时，鄢陵县检察院在未办理任何法律手续的情况下，以他涉嫌对犯罪嫌疑人曹某刑讯逼供的名义将其非法拘禁，时间长达48个小时，后因证据不足，取保候审。万二勇称，自己的情况和王晓兵一样，在2004年9月9日被检察院带走，后取保候审。

　　李军民说，2004年9月9日9时他被叫到检察院，直到9月10日16时才获得人身自由，期间，检察院在未给他办理任何法律手续的情况下，非法拘禁他31个小时。

　　许锋则说自己比万二勇、王晓兵、李军民还冤:2004年9月7日，鄢陵县检察院多人闯进其办公室，在没有出示合法传唤证的情况下，将他强行抬到车上拉走。据许锋讲，从2004年9月7日17时，他被带至鄢陵县人民检察院人身自由被限制后，检察院多人轮番对他进行讯问，到9月11日12时他才被释放，9月12日9时他又被带至鄢陵县人民检察院继续讯问至9月13日9时被放回。

　　许锋说，自己在未被办理任何法律手续的情况下，被检察机关非法拘禁了115个小时，并且检察机关有关人员在对其讯问过程中，采用“车轮战”轮番讯问，晚上也不让他休息，甚至用开具的拘留证对他进行威胁。

　　许锋等四人还说，检察院副检察长曹喜太和犯罪嫌疑人曹某是亲戚，在他们刚拘捕犯罪嫌疑人曹某时，曹喜太就打电话求情，后又多次为曹某求情。

　　检察机关:这些民警涉嫌刑讯逼供

　　昨日下午，鄢陵县检察院法纪科科长周海全、纪检书记骆伟池一行专程来到本报社，说明了检察院对王晓兵、万二勇涉嫌刑讯逼供曹某一案的调查情况。

　　周海全说，2004年8月，接犯罪嫌疑人曹某对公安人员刑讯逼供的举报后，根据许昌市检察院轻伤法医学鉴定书，检察院确定许锋等4人为嫌疑人。在调查过程中，曹某所在监狱狱医丁长路、赵发根均证明曹某在被关押时手腕部严重受伤，赵发根还从曹某两手腕部、两手臂、两腿弯处均有受伤痕迹判断曹某被施加了变相体罚。

　　虽然没有向记者出示对许锋等4人调查的法律文书，但周海全说，这些法律文书都有，在卷宗里。对许锋认为自己被检察机关非法拘禁115个小时的说法，周海全解释说，是许锋自愿留在检察机关，这一点，公安局陈宏伟副局长可以证明。周海全说，检察机关也没有对许锋等4人进行车轮战等讯问，检察院的行为程序合法，民警确实是对犯罪嫌疑人进行了刑讯逼供。对许锋等4人指控检察院对其刑讯逼供的行为，周海全认为很正常，因为检察院对他们采取了手段，所以他们要告检察院。

　　对副检察长曹喜太和犯罪嫌疑人曹某是否亲戚关系的问题，骆伟池给予了说明:曹喜太和犯罪嫌疑人曹某不是亲戚，而是一个村的，曹某被公安抓后，曹喜太确实打过电话，问了两句话，一是曹某有没有被子盖？二是他为啥被抓？

　　法院认定:其中两名民警刑讯逼供

　　由于认定民警犯了刑讯逼供罪，检察机关于2004年8月31日，根据曹某受轻伤的法医学鉴定书、曹某的证言等证据将王晓兵、万二勇二人移送起诉。

　　2005年8月2日，许昌县法院公开审理了王晓兵、万二勇涉嫌刑讯逼供一案，并于同年10月18日下达了判决书。

　　判决书显示:2004年6月28日下午5时，鄢陵县公安局刑侦二中队民警王晓兵、万二勇同该局另两名干警一起将曹某抓获，在抓捕和审讯期间，曹某双手腕部和两手部受伤。许昌市人民检察院出具的曹某所受损伤属轻伤的法医鉴定结论，因违反了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关于法医临床学鉴定中常见争议问题的指导意见(试行)》的有关规定，并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二十一条之规定，程序不当。

　　判决书认定王晓兵、万二勇犯刑讯逼供罪，由于情节轻微，按照刑法有关规定免于刑事处罚。

　　许昌某媒体一资深人士称:鄢陵县公安局”打黑”民警”打黑”打出了声威、震慑了犯罪、弘扬了正气，树立了人民公安的良好形象，深得鄢陵县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戴，他们的先进事迹被许昌电视台拍成专题片《涤荡鄢陵阴霾》连续播放，并被许昌日报等多家媒体转载。2003年，”打黑”民警李军民被许昌市市委团委评为”优秀青年卫士”，王晓兵被许昌市委政法委评为”许昌市严打先进个人”等荣誉称号。

　　对于”打黑”，鄢陵县检察院称:鄢陵县社会治安状况很好，成了一片国内外客商关注的投资热土，不存在黑恶势力。

　　目前情况:民警还在告状

　　许锋等4人告诉记者，他们对法院认定他们有刑讯逼供行为的判决不服，一直在向省人大、省公安厅等有关部门投诉、告状，下一步不排除通过法律途径向检察院要个“说法”。

　　鄢陵县检察院的周海全则说，鄢陵县主要邻导带队，针对民警向犯罪嫌疑人曹某实行刑讯逼供的这起案件，已向省检察院作了专题汇报。

　　司法思考:讯问渴望透明

　　鄢陵县检察院、民警之所以会对“刑讯逼供”说不清，一个明显的事实是司法讯问过程不透明:公安机关讯问犯罪嫌疑人时，没有录像，也没有律师在场；而检察机关在讯问涉嫌刑讯逼供的民警时，也是如此。

　　可一旦发生纠纷，双方都说自己的讯问手段合法有效，却没有对整个讯问过程进行录像以保存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民警坚持自己没有对嫌疑人进行刑讯逼供，并反过来说检察院对他们进行了刑讯逼供；而检察机关则认为民警实施了刑讯逼供。目前看来，双方都能提供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如何从制度层面规避刑讯逼供，保护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利呢？今年开始的“司法三项制度”试验，或许是破解之道。

　　今年3月开始，中国政法大学诉讼法学研究中心选定河南省焦作市解放区、北京海淀区、甘肃白银市作为试点，进行“侦查讯问中律师在场、录音、录像三项制度”试验。

　　从河南焦作的经验来看，效果相当不错。焦作市公安局解放区分局刑侦大队长牛明认为:“乍一看，新制度保护的是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益，其实，它对我们民警也是一种保护。以前，不少犯罪嫌疑人在法庭上翻供，说公安机关刑讯逼供，这里面有一部分属于死不认罪、故意诬陷办案民警的行为，有了录音、录像、律师的见证后，他们再使这招就不行了。”

　　对于讯问时录音、录像举措，参与试验的公安民警几乎一致叫好。他们说，这两项措施有利于固定证据。

　　而律师在场发挥的意义也不小。河南省律师协会会长、河南大正律师事务所主任王京宝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律师在侦查阶段提前介入，能使讯问过程文明、合法，最为有效地避免刑讯逼供，保障犯罪嫌疑人在诉讼程序中的基本人权，这在一定意义上是创新。试验的最终效果如何，目前还不好断言，但不论怎样，这都是一种进步。

　　目前，中国政法大学诉讼法学研究中心有意在焦作市解放区深化试验，进一步扩大“三项制度”实施的范围。目前，该中心三名研究生就住在焦作，指导试验的开展，并对接受试验的犯罪嫌疑人进行回访，评估试验效果。

　　焦作市公安局局长孟钢说:“改变我国司法实践中重口供轻证据的弊端，有赖于全体公民法制意识的增强、司法机关刑侦技术的提高、办案思路的转变。虽然目前很快推广‘三项制度’的难度还比较大，但最终会走到这一步。这是中国司法改革的方向。”

　　记者 春江 纪朝/文 王春胜/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