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在一楼氧气瓶在三楼 无痛人流夺人命(图)

“无痛人流”手术室里没有供氧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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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药“力蒙欣”的说明书

　　央视《生活》12月1日播出《“无痛人流”酿悲剧》，以下为节目内容。

　　“无痛人流”这个词儿，您可能经常能听到、见到，从字面来看，就是做手术没有痛苦，然而，这种手术却给黑龙江省嫩江县一户人家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这家的女主人姚艳秋为了减轻痛苦选择了无痛人流，然而，她却在这种手术中永远的离开了自己的亲人。

　　姚艳秋的女儿：我恨这些医院，她们活生生把我妈整死了，以后没人关心我了，再也没有人陪我一起买东西了。

　　女孩的母亲姚艳秋是在今年8月份在黑龙江省嫩江县妇幼保健院进行无痛人流手术时死亡的，如今她只能和父亲张万春相依为命。

　　“无痛”手术带来夺命之痛

　　他们曾经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今年7月份，34岁的姚艳秋发现自己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然而对人流手术有一种恐惧感的姚艳秋却担心痛苦太大，这时候，他们想起来曾经看到过的一则“无痛人流”的广告。

　　姚艳秋的丈夫张万春：看报纸时无意中发现了嫩江妇幼保健站可以做无痛人流手术，无痛就是没有痛苦呗。

　　既然出现了一种新的没有痛苦的人流手术，何必做痛苦大的手术呢？夫妻俩一合计，决定去广告中说的嫩江县妇幼保健院咨询一下。

　　张万春：我们到医院妇产科咨询，谁也不认识，一个医生接待了我爱人，她说无痛人流手术效果特别好，一点都不痛苦，5、6分钟手术就可以完成。

　　看到医院的“快速、平稳、可控性强、术后半小时即可离院、安全可靠”等宣传，张万春、姚艳秋夫妇便放下心，决定采取这种新的没有痛苦的手术方式。

　　随后，姚艳秋又两次来到医院咨询了手术的相关事宜并进行了B超检查。他们还找到了一位在该院工作的熟人朱艳霞大夫，通过这位朱艳霞大夫约好了医生和麻醉师并定下了做手术的日期。今年8月5日上午8点半，姚艳秋在母亲、姐姐以及丈夫的陪同下，来到嫩江县妇幼保健院进行“无痛人流”手术。然而，他们谁也想不到，这正是一家人走向灾难的开始。

　　张万春：妇幼保健科主任叫朱艳霞，当时朱艳霞把我爱人领到妇产科做手术，在这之前，我爱人要挂号，她说不用挂号，你把钱交给我就行。

　　他们在把手术费交给朱艳霞之后，姚艳秋的姐姐陪她一同进入了一个房间。

　　姐姐姚艳玲：就是妇科检查室，当时我一看，检查室只有一张产床和一个纸篓。医生对我妹妹说，你上去吧，给你做。

　　这就是要进行手术的房间吗？只需要有一张床而不需要其他设备了吗？这就是无痛人流吗？姚艳秋的姐姐感到有些奇怪。

　　姐姐姚艳玲：当时我心里就一直有疑虑，就说做的这是什么，怎么个做法。

　　莫非“无痛人流”手术条件就是这个样子的？不但如此，医生只进行了简单的询问和常规的妇科内检，并没有其他过多的检查。尽管姚艳秋和姐姐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觉得应该完全服从医生的安排。“无痛人流”手术真的这么简单吗？

　　8点55分，姚艳秋躺上了手术床，此时，手术房间内共有2位医生，一位是负责麻醉的医生毕荣，另一位是手术医生乔立新，毕荣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麻醉药为姚艳秋注射，很快，姚艳秋就陷入了昏迷当中，手术医生开始进行人流手术，站在一旁观看的姚艳秋的姐姐这一次却万万没有想到，昏迷当中的妹妹姚艳秋再也没有醒来。

　　手术开始几分钟后，姚艳秋有少量出血，大约9点10分，姐姐突然发现姚艳秋身体出现了异常。

　　姐姐姚艳玲：胸部全紫了，嘴唇全白了，我说这是怎么了，当时医生乔立新就说，完了，我说“完了”意味着什么呢？麻醉师就站着发抖，一句话也不说。

　　手术室在一楼 氧气瓶在三楼

　　通过在嫩江县妇幼保健院工作的熟人朱艳霞的介绍，医生乔立新和麻醉师毕荣给姚艳秋实施了无痛人流手术，但是，无论是病人，还是医生，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原本应该没什么痛苦的手术竟然出了意外，病人已经严重昏迷，医生则在一旁手足无措，不停念叨着“完了，完了！”，而且，最先发现病人出现异常情况的，竟然是病人的家属。情况已经非常危急，惊慌失措的人们却发现，这个手术室里，竟然找不到任何监测设备和抢救设备。

　　此时，两位医生发现病人已经停止呼吸，手术医生开始为姚艳秋输血，而麻醉医生毕荣也开始为她进行人工呼吸。姐姐此刻心急如焚，直觉告诉她，姚艳秋需要的是氧气瓶。

　　姐姐姚艳玲：我说赶紧吸氧，我连喊三声吸氧，我说再不吸氧人不完了吗？氧在哪儿呢？她们说没氧，我说没有就说话呀，是借还是取。

　　医生告诉姚艳玲，一楼的这个进行手术的房间内并没有供氧设备，氧气瓶在三楼，而此刻，姚艳秋已经生命垂危，姚艳玲一面大声呼救，一面跑上三楼，此时，姚艳秋的丈夫张万春也闻讯赶来，两人在三楼的一个房间找到了氧气瓶。

　　张万春：有大瓶的氧气，拿不动，特别沉，也拿不动，医生说得拿氧气袋，而氧气袋在一楼。

　　姚艳秋的病情已经不能有丝毫的耽误，心急火燎的姐姐急忙跑回一楼。

　　姐姐姚艳玲：我又从三楼跑往一楼，去取氧袋，到一楼拿了氧袋，接着我跑到二楼。

　　取了氧气袋，气喘吁吁的姐姐刚跑到二楼，这时恰好遇到从三楼跑下来的张万春。

　　张万春：我从二楼接过氧气就往三楼跑，当时灌了半袋氧气，拿去给医生，那几个医生正好做胸部按压，正在抢救。

　　在姚艳秋家人的传递之下，氧气袋终于送到了做手术的房间，而此时距离发现危险已经过去了10多分钟。

　　陆续得到消息的妇幼保健院的人员才把氧气瓶和呼吸机从三楼搬了下来，而此时，姚艳秋已经生命垂危。

　　此后，尽管病人家属从齐齐哈尔请来了多位专家会诊，嫩江县人民医院的医生也协助妇幼保健院一同进行抢救，但是这一切努力仍然没有能挽回姚艳秋的生命，当晚9点钟，姚艳秋终因抢救无效死亡。

　　“私自进行”的手术

　　姚艳秋的家人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如此平常的手术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危险，最终造成了患者死亡，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姚艳秋死亡的呢？是医生操作失误？还是药品存在问题？或者是患者自己的原因？答案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嫩江县妇幼保健院实施无痛人流手术的房间内没有监护设备，也没有抢救设备，这是明显违背常规的。

　　据调查，嫩江县妇幼保健院本来拥有氧气瓶、呼吸机等监护设备，但是这些设备都布置在三楼的手术室当中，一楼的妇科检查室和人流室内并没有这些设备，那么这次手术为要在这样的手术室进行呢？

　　嫩江县妇幼保健院院长郭洪运：出现这个情况是麻醉师违反了规章制度。

　　嫩江县妇幼保健院的医生毕荣，今年31岁，是在这次手术中的麻醉师，她是该院仅有的两位拥有本科学历的医生之一，2003年9月，医院在毕荣的建议下，决定开展“无痛人流”手术，此后，做为“无痛人流”手术的麻醉师，毕荣已经参与了30多例这种手术。

　　那么毕荣又是怎么违反了规章制度了呢？郭院长说，毕荣到医院进行手术是在院领导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

　　记者：当时毕荣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来医院的？

　　嫩江县妇幼保健院院长郭洪运：当时毕荣正在休产假。

　　原来麻醉师正在休产假，那么她为什么就接了这次手术呢？

　　毕荣：8月3日，朱艳霞给我打电话，说她有一个朋友做无痛人流。

　　嫩江县妇幼保健院院长郭洪运：朱艳霞给她打电话，医院也没让朱艳霞给她打电话，朱艳霞只是打电话，通过她个人的关系找到了毕荣，医院没有委托她。

　　记者：实际上她是一个私自的行为吗？

　　嫩江县妇幼保健院院长郭洪运：这个是私自行为，因为一开始她来的时候，没有开方，没有交钱，我个人认为应该是私自的行为。

　　如此药品管理

　　没有经过医院，没有开处方，没有交钱，那么麻醉师怎么能取出药品呢？

　　医生又是怎么采取了手术呢？郭院长解释说由于医院的药局不值夜班，通常是采取由麻醉师先申领药品后补处方的办法，即医院进了麻醉药之后，通常是由医生领取一批备用的，存放麻醉科的药品柜中，随时用药随时取，而事后再以处方到药局销帐。然而这次事件发生后，当地

　　嫩江县卫生局医政股股长张艳芳：她开方，医院记帐，我们查帐，发现原始登记件有不符的地方。

　　在这次事件当中，麻醉师毕荣为姚艳秋注射的是一种名为“力蒙欣”的麻醉药，俗称“小牛奶”，通过查找医院药局的力蒙欣的处方，记者发现从2003年12月以来，毕荣一共领取了32支力蒙欣，然而在药局这样一份原始的记录上，却发现药局内有记录的只有27支，也就是说，药局有5支药不知去向，看得出，医院对药品的管理并不严格，这样一来，麻醉师私下能够使用药品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而给姚艳秋实施手术的医生乔立新说，由于病人是同事朱艳霞带来的，因此也就允许先做手术后开处方交钱了。

　　朱艳霞是嫩江县妇幼保健院的儿保科的主任，姚艳秋夫妇俩恰巧都认识朱艳霞，也正是朱艳霞为姚艳秋引荐的医生和麻醉师。

　　那么朱艳霞为什么不让患者按正常程序挂号、开处方、交费呢？为什么要让医院的医生私自接诊病人呢？她有没有把患者家属交给她的钱交给医院呢？记者试图向她核实有关情况，但是朱艳霞声称自己会辞职并扬长而去。而郭院长证明她后来的确交了费。

　　嫩江县妇幼保健院院长郭洪运：她交了一个人流手术的费用，一共是137。

　　记者：是什么情况下交的？

　　嫩江县妇幼保健院院长郭洪运：经过我们调查核实，是在出事以后，正在抢救的过程中。

　　原来，朱艳霞是在病人出现危险后的抢救过程中才交了费，而且所交费用也与患者家属所称不符。

　　张万春：朱艳霞说560块钱，把560块钱交给她之后，妇产科的医生乔立新接待的。

　　麻醉师的说法

　　医院管理如此混乱，一二个医生可以在医院私自给人做手术也就不足为奇了。据专家介绍，无痛人流是在麻醉的状态下进行人工流产，因为是在麻醉状态下进行手术，因此病人感受不到痛苦，所以称为“无痛人流”，但是恰恰是因为使用了麻醉药，这种手术也就有了一定的风险，因为任何一种麻醉药物，都有一定比例的麻醉意外发生，所以，开展无痛人流手术必须有应对麻醉风险和麻醉意外的措施和设备。

　　记者找到了麻醉药力蒙欣的说明书，说明书中明确指出，药物的不良反应是“可能会发生低血压和短暂性呼吸暂停”，药物过量可能引起心脏和呼吸抑制，应使用氧气进行人工通气以治疗呼吸抑制。注意事项上也有明确规定：用药期间应保持呼吸道畅通，并备有人工通气和供养设备。

　　姚艳秋接受无痛人流手术时，这些设备都没有，难道身为麻醉师的毕荣不知道这一切吗？

　　记者：作为麻醉科的医生你应该知道，打力蒙欣的话，是不是应该有供氧设备，有监测设备？为什么没有提出来？

　　毕荣：这个以前也提过……

　　记者：你没有考虑到危险性吗？

　　毕荣：我们…怎么说呢？我们以前……院里头也一直认可在这个屋开展人流的。

　　记者：医院虽然认可，但是你是直接的麻醉师，你意识到危险性了吗？

　　毕荣：……

　　麻醉师毕荣说，一直以来医院都是在这间没有供养和人工通气设备的室内进行无痛人流手术，但并未出现过问题，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麻醉手术必须有监护设备，麻醉药说明书中甚至明确了必须有供养设备，而嫩江县妇幼保健院此前进行的无痛人流手术居然从来没有按规定操作过，这样看来，医院进行的无痛人流手术出现问题的情况也并非偶然了。

　　那么没有供氧设备是不是造成姚艳秋死亡的原因呢？姚艳秋死亡后，哈尔滨医科大学病理教研室进行了尸体解剖，认为姚艳秋是由于严重的急性缺氧缺血引发广泛神经细胞不可逆性的急性坏死及脑水肿，最后导致呼吸循环衰竭死亡。

　　2005年10月14日，黑河市医学会进行了医疗事故技术鉴定，认为在本案当中，医院在术前未履行无痛人流静脉麻醉风险的告知义务，手术间不具备无痛人流静脉麻醉条件，抢救措施不到位，缺氧时间较长，重要脏器缺氧、缺血致病人死亡。

　　鉴定结论是：依据《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第二条规定此医疗事故争议案构成医疗事故；依据《医疗事故分级标准》本案例为一级甲等医疗事故，院方负主要责任。

　　看到这样的鉴定结果，死者家属在悲痛的同时也感到了无比愤怒。

　　张万春：为什么保健院拿着人的生命开玩笑，这么简单的小手术在这么一个简陋的手术室把我爱人致于死地？

　　以前，每逢节假日，姚艳秋都会带着丈夫、女儿回到父母那里，与家人团聚，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如今，一家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乐。

　　目前，涉及这起医疗事故的朱艳霞、毕荣等人已经被暂停工作，毕荣被立案调查，医院对姚艳秋的家属给予了38万元的赔偿。而这次医疗事故带给一家人内心的伤痛却是永远无法平复的。综观医院在管理上存在的种种问题，我们不难发现，悲剧的发生并非偶然，在黑龙江省卫生厅卫生执法人员对这起事故的调查过程中，记者发现，这家医院的胃肠、肝病等三个科室都属于出租承包性质，属于非法行医，目前，这三个科室已经被依法查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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