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共同关注》：大院里的盗窃案

　　央视《共同关注》12月2日播出《大院里的盗窃案》，以下为节目内容。

　　今天我们要讲的故事发生在江西南昌。在节目开始前我们先来看一下大屏幕，屏幕中的这些笔记本电脑、数码相机、手机和摄像机不是要出售的商品，而是近期一些南昌市民在家中被盗的物品。据当地警方调查，这些被盗的人家大都居住在省政府居民大院里，那么在这个原本十分安全的地方突然之间接连发生被盗案件，到底是何人所为呢？

　　九月中旬的一天，家住江西省政府大院的一位居民向辖区派出所报案，称前一天夜里他家被盗了。

　　居民：早上起来，发现我的包在洗手间里，手机、钱都不见了。

　　就在派出所接到这起报案的几天后，江西省政府大院又接连发生十几起类似的被盗案件，居民们丢失的大都是现金、照相机、录像机、

　　一时间，连续发生的失窃案让省政府大院的居民们人心惶惶，大家都不知道，窃贼下一次光顾的会是谁家。截至到九月二十日这一天，辖区所属的东湖分局大院派出所接到的居民失窃报警电话已多达四十几个。

　　南昌市公安局东湖分局大院派出所所长 荆延华：所辖的省政府，省人大，以及我们省政府院内有61个厅局级单位，在我们这发生几起入室盗劫案，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接到报警电话，大院派出所立即抽调专门警力展开调查。然而到了被窃居民家中干警们才意识到，这样的调查取证十分困难。

　　南昌市公安局东湖分局大院派出所民警李广明：现场破坏了，我们就看现场的时候，就看了一下，这个住户家里，到底小偷怎么进来的，门都是完好无损，根本就没动。

　　从一楼到六楼都有被盗的住户，而失窃后他们各家的门却都完好无损，那么小偷是从哪进来的呢？

　　李广明：后来我们发现在离卫生间窗户有一根下水道，我们后来就判断，也通过现场勘察，现场看，这个下水管上，确实有脚印，有小偷爬上去的脚印，一路都有，我们判断小偷是从爬下水管，进住户家里，这个小偷进住户家里了，他可以从一楼一直爬到六楼。我们就分析，这肯定不是一般的入室盗劫的人员，肯定可能是一个惯偷，最起码可能称得上是一个江洋大盗吧。

　　顺着居民楼外墙上的下水管从一楼爬到六楼，从窗户入室盗窃，这样的小偷堪称是个飞贼，民警们判断这个飞贼的是个经验丰富的惯偷而且身手还不一般，种种迹象辨明，这有可能是团伙作案。由于十几起失窃案都发生在夜间，而且有几起集中发生在刚刚

　　大院派出所副所长戴国忠是这次蹲点行动的总指挥。21号当晚，他安排了三位民警在58号楼下蹲点守候。

　　南昌市公安局东湖分局大院派出所副所长 戴国忠：到第二天早上8点钟回来了，回来跟我们讲，说没有发现任何这个线索。

　　第二天晚上，戴国忠加派了警力，继续在58号楼前蹲守，但这一次干警们又是无功而返。

　　南昌市公安局东湖分局大院派出所副所长 戴国忠：又没有情况出现，像这种情况，我们想到底是否是我们的行动，是否跟嫌疑人发现了我们，或者他在远处有一个点，我们考虑了，但是我们又觉得好像不会，因为我们这个蹲点守候，基本上都是很秘密的，不可能暴露了我们，所以我们就想，还是继续蹲。

　　9月23号凌晨3点50分，就在蹲守民警们都有了一丝倦意的时候，一个小黑影忽然出现在58栋居民楼左侧墙面的下水管道上。

　　李广明：当时看到人影是一个小孩，说别动，慢慢下来，注意安全，自己下来，下来之后，我们看了一下，衣服脏兮兮，油烟，这些东西，灰尘，脏兮兮的，当时我们就把他带到派出所来。

　　这次蹲守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大家怎么都不敢相信，他们此前推测的那个“身手敏捷、经验丰富”的江洋大盗，竟会是个身高还不足一米四的孩子。

　　小雷(化名)，12岁，回族，甘肃兰州人。

　　回到派出所后，民警立即为小雷作了笔录，在笔录中，小雷交待了他在省政府大院及周边地区作案四十余起，偷盗现金几万元、手机上百部的事实。小雷同时还强调，这些案件都是他一个人所为。

　　李广明：就说他是一个人，他是盲流，他是甘肃的，没东西吃，他说我肯定要搞一点钱，或者干什么，这样，但从我们内心来说，从我们警察的一个职业敏感性来说，不可能。

　　南昌市公安局东湖分局大院派出所副所长 戴国忠：因为他一个人偷那么多东西，怎么去销，怎么去用，他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的，毕竟是孩子，所以我们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办案民警们都断定小雷的身边一定有幕后指使人，而小雷不说也许有他的顾虑。于是民警们带小雷吃了早餐，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和他像朋友似的交谈起来，几个小时后，小雷终于主动向警方提供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南昌市公安局东湖分局大院派出所副所长戴国忠：他最终还是说出来了，一个叫黄毛的。这个跟我们案件带来了一点取证。

　　记者：这个黄毛当时姓什么，叫什么他知道吗？

　　南昌市公安局东湖分局大院派出所副所长 戴国忠：他不知道。

　　小雷还交待，他和黄毛平时就住在南昌市半边街的一个民房内，得知这一线索，干警们立即前往黄毛的住地。

　　李广明：当时我们到那个出租房里去敲门，里面把门打开，里面已经乱七八糟，人去楼空了，东西已经搬完了。

　　黄毛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来自何方，如今又去往哪里？对此，房东也说不清楚，警方的抓捕行动一下子陷入了僵局……现在，唯一的希望只好寄托在十二岁的小雷身上，随后，民警们一边和小雷聊天，一边试图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寻找蛛丝马迹！在干警们的的耐心开展导下，小雷终于想起来，黄毛曾经带他回过老家。

　　南昌市公安局东湖分局大院派出所副所长 戴国忠：我们觉得这个线索比较不错，我们就进行商量，商量最后就说，由我带队，把这孩子带着，我们开车，就是沿孩子所说的这条路，继续去找。

　　2005年9月25日，在小雷的指引下，大院派出所的民警们前往“黄毛”的老家。

　　记者：黄毛是你什么人？

　　小雷：是我大哥，按照道儿上讲，他就是我老大。

　　凭着记忆，小雷带民警们找到了黄毛曾带他去过的

　　戴国忠：我们就沿路就是到了奉新的罗市，罗市镇他(小雷)就记得，黄毛带他卖过一个手机，卖给私人开的一个电讯部，我们就通过当地派出所，就找这个电讯部的老板。

　　电讯部的老板向警方交待了黄毛的真实姓名，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九月二十五日下午，黄毛在家中被抓获。

　　黄毛：原名程秋根，27岁，江西宜春市奉新县罗市镇罗坊村人。

　　黄毛：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弟弟记忆能力那么强，我用电动车带他回去，这么多路，他就能有这么好的记忆力，能知道，带派出所到那边去抓我。我没想到，就低估了，这一下。

　　在抓到“黄毛”程秋根后，大院派出所民警又根据他的交待将这一团伙中负责销赃的袁恒光、赵毅两名犯罪嫌疑人抓获。

　　目前，犯罪嫌疑人程秋根、袁恒光、赵毅已被刑事拘留。12岁的小雷由于年龄小，被免于刑事处罚。系列盗窃案的告破，让民警们感到更多的却是一份沉重：年仅12岁的小雷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世，他又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记者：那年在兰州出生的？

　　小雷：不知道。

　　记者：那你现在多大了。

　　小雷：12岁。

　　记者：12岁了。那你什么时候从兰州出来的。

　　小雷：在兰州出来好几年了，三年多了。

　　小雷告诉我们，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就吸毒，后来又坐了牢，妈妈因此改嫁再也没回家。在小雷六岁的时候，他的爸爸才从监狱出来。

　　小雷：但是他(父亲)那天出来了，出来了又带我去叫旅馆去住了，住了完了给我去拿包子吃，然后就走掉。他一直没来，然后我就被那家店老板送给别人了。

　　记者：是你爸爸就一直没来吗？知道爸爸叫什么名字吗？妈妈呢？

　　小雷：不知道

　　在被送人后，六岁的小雷经常被要求干活，干不好还要挨打，不堪虐待，小雷最终从那个人家逃了出来，从此开始了他的流浪生活，这期间，小雷遇到了一位他心目中的“好心人”。

　　小雷：好心人一直就带我讨钱，讨了两年多的钱，我就没有跟他了，我就跑出来了。

　　记者：那那个人后来没有跟他吗？

　　小雷：讨钱，讨钱，讨钱，讨钱，讨钱，我不想讨钱。

　　小雷：讨钱，讨的少多了，讨的好少，回去就要挨打了。

　　九岁的时候，小雷离开了逼他讨钱的那个人，独自流浪到南昌，继续靠乞讨为生。

　　小雷：我被一个老人收养过，他知道我是流浪孩，他说他收养我。我一般时候不肯去，到后后来就是去了。

　　记者：为什么不肯去呢？

　　小雷：因为很丢脸。到最后他把我赶走了。他那个大儿子就住在他旁边，老是说让他把我赶走。所以他就给我20块钱他就让我走了。

　　这次被赶出来后，十岁的小雷再次过上了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衣衫褴褛的他，此刻印象最深的就是周围孩子看他时那怪异的目光。

　　小雷：我坐在那里，人家小孩跑过来，骂了一句，他们假装骂自己，然后呢？一直在看着我，我早就知道他们在骂我，但是呢，我就走了，我就走开。

　　记者：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吗？我觉得他们看不起你是吗？

　　小雷点头。

　　2004年，11岁的小雷认识了绰号为“黄毛”的程秋根。

　　小雷：他请我吃了一段饭，就让我跟着他。

　　黄毛：我说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东西，我给你去销赃，你拿给我，我给你去卖，我就这样讲。

　　小雷和黄毛就这样生活在了一起，一开始黄毛对小雷还很好，后来，他们在位于南昌市半边街的城乡结合部花低价租了一个民房，这时的黄毛，开始对小雷凶形毕露了。

　　小雷：有时我偷不到东西，就让我跪。

　　白天黄毛将小雷锁在屋里，他出去踩点，晚上让小雷爬下水管道去偷盗，而他则在下面望风。

　　黄毛：小孩子这么小，机关单位抓到了也不会怎么样。

　　有了这样的想法，黄毛让小雷偷盗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得来的赃款和赃物也越来越多，看到这样的情形，黄毛开始每天给小雷规定任务。

　　小雷：早晨是抓一千多块钱还可以休息一天。就现在呢？两千块。搞了五六百还不够，还想去搞。我说搞一点就算了，不能每天晚上去搞吧。

　　小雷告诉我们，现在人们在家中存放的现金都不多，因此黄毛给他规定的每天2000块钱的任务很难完成，小雷只得从原来每天偷两家三家，发展到一个晚上要偷七八家，直至他被大院派出所的民警抓获。

　　12岁的小雷十分懂事，在他到派出所的生活两个多月来，干警们对他都很好，经常从家里给他带一些吃的和穿的。小雷告诉我们，在派出所的这段日子，是他这么大以来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记者：你觉得你流浪这么多年，有人对你特别好吗？

　　小雷：就是现在这些警察叔叔比较好。我是觉得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关心我，管我就够了。

　　荆延华所长：他虽然在很小的时候犯过一些不应该犯的错，但是中国有一句话古话，叫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在他犯罪的过程中，并不是他自己主观意思想去干的，所以我觉得应该好好的教育他，把他培养成人才，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现在，让大家都感到十分困惑的一个问题是，小雷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也不知道父母叫什么名字，12岁的他今后该怎么办呢？

　　记者：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一直住在派出所吗？

　　小雷：不知道，这我还没有打算，如果他们收留我，我就一直住着。

　　记者：如果有一天他们说，小雷你要走了，或者我们把你送到救助站去？

　　小雷：我不想到救助站。

　　记者：你希望过这个什么样的生活？

　　小雷：如果就是有自己住的地方，吃喝穿那我就满足了。

　　根据有关法律规定，小雷最终将被送到少年管教所。目前，我国有15万流浪儿童，多个城市已经设立了流浪儿童保护中心。目前，相关的法规政策也在制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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