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被逼卖淫跳楼致残 明察暗访五年擒获真凶

伍燕华（左）在当地朋友的帮助下寻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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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燕华一直将5年前的捐款名单带在身边

　　2005年4月26日，正在超市上班的伍燕华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邓武回来了！”

　　伍燕华赶紧拿出从不离身的石家庄市警方的电话。可是，原来负责此案的郊区刑警队已经撤销了。最后，她总算联系到了石家庄市桥西公安分局苑东刑警队。5月8日晚，强迫他人卖淫致其重伤的邓武被湖南桑植县警方擒获。12月9日，石家庄桥西区法院刑事审判庭一审判处邓武有期徒刑11年。

　　拒绝卖淫

　　柔弱湘女抗暴跳楼

　　2000年春节过后，刚满18岁的伍燕华和两位小姐妹离开家乡湖南省桑植县长坪村，到温州打工。

　　刚到温州不久，由于被告知招工的工厂污染严重，伍燕华和同来的小姐妹便打算到深圳打工。就在伍燕华犹豫不决时，同是湖南老乡的男子邓武和刘宜兵来到她们住的地方，称欲找老乡到广州打工。

　　“我们都是桑植的，在这里(温州)没什么好工作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广州吧！”邓武说。

　　“对，对，我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刘宜兵也随声附和着。

　　邓、刘两人的主动邀请，让第一次出远门涉世不深的伍燕华和另外两个小姐妹感到了温暖，他们轻信了老乡的话，和他们一起乘上了列车。

　　车到长沙时，其中一位女孩忽然改变主意回家了，但是要强的伍燕华和另一个女孩仍然决意要去广州，“既然出来了，就要打工挣到钱，这样就回去别人怎么看我们”！

　　就在伍燕华和小姐妹为自己的选择而陷入两难时，在长沙火车站中转换车期间，邓武和刘宜兵两人以买票缺钱为由，搜去了她们身上所有的钱，并暗中通过电话和石家庄的张广宗取得了联络。

　　在长沙短暂停留了一天，她俩又重新被带上了火车。这成为这场厄运的开始。

　　2000年3月27日，伍燕华一行四人辗转来到了石家庄。刚下火车，他们就稀里糊涂地被一个叫张广宗的石家庄人安排在该市西二环附近一栋楼房的四楼。

　　就在到达石家庄后的第二天(3月28日)，邓武就露出了狰狞面目，他恶恨恨地威逼伍燕华去卖淫，随后邓武对伍燕华实施猥亵，并厚颜无耻地说：“我给你找一个有钱的男的和你睡第一次！”

　　面对凶残狡猾的邓武，这个初中毕业的女孩灵机一动提出条件：“给我两天时间考虑！你如果逼迫我，我就跳楼！”此后，伍燕华便开始寻找逃走的机会。

　　为防止两女孩逃走，邓武、刘宜兵、张广宗3人将她们反锁在房间里，并轮流看守。

　　白天，邓武出门在石家庄四处寻找所谓的“有钱人”，剩下刘宜兵一人在房间里看守。

　　整整一天，伍燕华都在求刘宜兵：“刘大哥，你放了我们吧，求求你了！”但是，刘宜兵哪里肯放。任凭伍燕华如何央求，刘宜兵都不答应。

　　邓武回来后，听刘宜兵说了此事，就对伍燕芳威胁说：“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用刀割掉你的耳朵和鼻子！”一边说着还一边比画着手中的匕首，亮闪闪的匕首在夜光中透着逼人的寒气。

　　一整晚，为防伍燕芳逃跑和出现意外，邓武亲自看守着她。

　　3月29日，在被非法拘禁的第三天早晨，伍燕华起床后发现在一旁沙发上看守的邓武不见了。另一个女孩小霞(化名)正躺在床上。因为怕挨打，小霞被逼答应卖淫。石家庄人张广宗在看着她们。

　　“邓武干什么去了？”伍燕华问。

　　“找人去了！”张广宗回答。

　　伍燕华想，他的意思是邓武给我找第一个睡觉的男人去了。这时，有人敲门，邓武进来了。

　　当日下午，气急败坏的邓武欲强暴伍燕华。恰在这时，他的呼机响起，就在他下楼回电话时，伍燕华避开看守她的张广宗的视线，纵身从四楼窗户跳下。

　　跳楼重伤

　　社会各界伸出援手

　　伍燕华跳楼后，邓武等人惊慌失措四散逃走。与伍燕华同行的女孩小霞立即冲到电话亭拨打了110。

　　随后，伍燕华被送往石家庄市第三人民医院接受急救。经诊断，伍燕华骨盆粉碎性骨折、第一腰椎骨折、左踝关节多处骨折及皮肤多处挫裂伤。经法医鉴定伍燕华为重伤，属八级伤残。

　　被送往石家庄市第三医院救治时，伍燕华身无分文。医院除了减免她的各项治疗费用外，还为她捐款近6000元。

　　邯郸的王庆芳女士先后4次来探望伍燕华，捐款3000元，她还写信鼓励伍燕华“坚强起来”。时任河北省妇联主席的陈秀芳、副主席李瑞林和河北省妇联权益部的工作人员也专程到医院看望了伍燕华，并带去了营养品和500元现金。伍燕华说，这种社会关爱就是她不幸中的大幸。

　　经过24天的悉心治疗，带着石家庄留给她的伤痛和爱心，左腿上还打着石膏的伍燕华被亲戚接回湖南老家养伤。

　　走出阴霾

　　不擒恶徒不甘心

　　回到湖南后，伍燕华躺了整整5个月才勉强下床，但每走一步，左脚踝就会钻心地疼痛。那时的她，经常抱着紫黑紫黑的脚一哭就是一整夜。乡亲们念叨起这个女孩子以前的开朗活泼，而现在却沉默寡言时总是不胜唏嘘。提起这些，伍燕华“直到现在，都有心被刺痛的感觉”。

　　伍燕华的家乡桑植长坪是一个贫瘠的山区，家中除了父母，还有姐姐与80岁高龄的奶奶。父亲身体有病，失去了劳动能力。白天，母亲一个人下地干农活。回到家，还要为家里的两个“病号”做饭操持家务。

　　2003年，家里实在没钱给燕华买药吃了，父母找亲友借了一万多元钱，但借到后又没有偿还能力。借多了，时间长了，也就无处再借了。为了不让父母担心，燕华就装着有药吃的样子。但是，药停久了，腿又开始发痛。无奈，她只好拖着伤残的身体，不顾父母的反对到城里打工。找一个安稳的工作替家里减轻生活负担是她最实在的想法。但是，这样的伤残身体，稍微重一点的活都干不了，想学点手艺又交不起学费，到外地去家里路费又吃不消，直到2003年底，经亲戚介绍，她才在距离桑植几百里外的怀化市一家超市找到一份工作，所得工资勉强可以支付每月的医药费。

　　然而，当她背着家人把石膏从没有完全康复的腿上取下时，她发现腿部肌肉已萎缩，甚至不能走路。她曾一度绝望了，“当时我想，这辈子就是没用的废人了。”残酷的现实甚至让伍燕华想到了轻生……但是，一想到曾帮过自己的恩人，想到迫害自己的罪魁祸首邓武还没被抓到，伍燕华就重新坚强起来。

　　明察暗访

　　一家人5年顽强追凶

　　“回家后，看到别的同龄人都能外出挣钱养家，而我不仅不能帮着家里，还要连累父母，我非常悲观。另外，一动就痛的身体也在时刻提醒着我，一定要找到他！”

　　为了抓到凶手，伍燕华的父亲不顾重病，经过多方打探了解到邓武的家后，便托人死死盯着邓武家的房子，这一盯就是5年。

　　伍燕华家距离邓武家只有不到1个小时车程，村民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两家之间可以说互有“耳目”，这边稍有动静，那边可能就作出了反应。这样的寻找与庇护，一直持续了5年。

　　5年时间里，伍燕华从石家庄到桑植又到怀化，一有时间，她就尽可能地扩大信息来源四处打探询问。

　　特别是伍燕华的父亲像是着了魔，逢人就打听周围有没有一个叫邓武的中年人。“他不认识我，但他那张脸我一见就能辨认出来，因为女儿给我描绘过无数次。”燕华的父亲坚强而执拗。

　　仇人的家近在咫尺，但是却不能报仇。每次提到邓武，怒火就会从燕华家人的心里升腾起来，但是燕华一直试图说服自己和亲朋，不能乱来，她开始劝慰大家：要通过法律来报仇，否则气虽然出了，自己也要承担违法犯罪的责任，这肯定是关心、帮助自己的好心人所不愿看到的。

　　此时的邓武，已经跑到湖南以外的地方，开始了提心吊胆四处逃亡的生涯，但是他仍然以靠做“皮肉生意”谋生。2003年7月至2004年的一年，他销声匿迹了，这一年他因“介绍卖淫”被长沙市劳教委员会劳教一年。他后来对警方交代，自从石家庄出事后，夜里睡觉时总感觉警车会突然响起，锃亮的手铐随时会在睡梦中降临。

　　2003年，燕华来到怀化，在一家超市打工。“有一天在怀化遇到一个特别像邓武的人，我暗中盯着他，并让朋友去找公安民警。后来抓住那人，一听他说话我才发现不是他”。

　　事实上，在燕华家追凶的日子里，湘冀两地公安机关也组织着一次又一次追逃行动。

　　湖南桑植警方没过一段时间就派人到邓武家查看一番，特别是民间重大节日。石家庄桥西公安分局一位刑警队长甚至把自己的电话抄给燕华：“闺女，你把这个电话带在身上，什么时候发现他们(邓武、刘宜兵等)就立刻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发现他们，我们河北方面就发批捕令！哪怕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赶过去。”

　　拨云见日

　　嫌疑人一审被判11年

　　2005年4月29日，伍燕华回到老家。恰巧是五一节，很多手续都因为放长假而多费了周折。那几天，燕华天天往湖南桑植县刑警队跑，生怕邓武跑了。

　　5月5日，邓武的逮捕证从石家庄发到了桑植县。

　　5月8日晚8时，桑植县刑警队在伍燕华及其父亲的带领下，来到了岩屋口邓武家。他们进屋后，发现沙发上躺着4个男人，但并没有他们要找的邓武。就在他们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一个宽脸庞、大嘴巴的中年男人从门外进来，“就是他！”燕华激动得声音颤抖起来，两名桑植刑警上去一把按住了邓武。

　　被捕后的邓武没有任何警觉，“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他很恼怒地问。

　　“你还认识她吗！还记得石家庄一个被你逼得跳楼的女孩吗？”警察怒斥。

　　邓武一怔，随后借着月光仔细端详了伍燕华，垂下了头。

　　邓武被抓获后，邓武家通过关系找到燕华，希望可以“私了”。但燕华的态度坚决而明确：“我就是要一个公道，我们相信法律相信政府，私了给多少钱都不干。”

　　2005年11月底，石家庄桥西区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开庭审理了邓武强迫卖淫一案。

　　12月9日，伍燕华收到桥西区法院的《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书》，称：被告人邓武强迫他人卖淫，致被害人伍燕华被迫跳楼身负重伤，其行为已构成强迫卖淫罪。依法判处邓武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金2000元，剥夺政治权利2年，赔偿附带民事诉讼伍燕华医疗费、残疾赔偿金等58846.8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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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窗内的邓武

　　在石家庄市第二看守所，38岁的邓武近来的情绪出现波动，他总是茶不思饭不想。

　　这一切，是因为他看到了当地报纸的一则报道。报纸上登的内容是：5年前，被他拐骗残害的同乡伍燕华要回石家庄了。

　　7个月前，就是这个女孩和几名湖南刑警翻山越岭明查暗访，把他送进监狱。现在这个女孩的到来让他感到不安，虽然两人都是来自湖南桑植，并且两家相隔不到一小时车程。从同乡到仇人，法庭上，他们用另一种超乎寻常的姿态对话。

　　邓武身材粗壮、面呈凶狠，作为组织卖淫案的犯罪嫌疑人，邓武和抓捕者的猫鼠游戏玩得太漫长了。虽然在这期间，他也有“翻船”的时候，2003年7月24日，他因介绍卖淫罪被长沙市劳动教养委员会教养一年。

　　这样的罪恶在他被送进监狱前曾不止一次地重复上演，以至于今年5月邓武被警方从湖南桑植押解到石家庄收审时，他反倒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满不在乎地告诉押解的干警，“我早知道有这天”。

　　在警察面前，邓武显得颇有几分“血气”，但是当他真的面对铁窗高墙，绝望和困惑重又占据内心：5年东躲西藏，过的是有家难回、有妻儿而无法亲近的日子，完全不再像一个正常人。5年前曾和他一起残害伍燕华的同伙刘宜兵已被处决。虽然在他看来，刘宜兵的出事是迟早的，但是，刘宜兵和自己相比毕竟太年轻了。

　　现在“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过去了。他将在中国华北的这所监狱里度过漫长的11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恶的报应”来了。

　　事实上，没有多少人愿意关心已经沦为阶下囚的邓武，更多的石家庄人正在为一个湖南女孩的“胜利凯旋”而欣喜，伍燕华重回石门的消息牵动了这座城市无数善良人的心。

　　本报记者 陈安庆石家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