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裂缝

　　去年在海南开会时，太原的老何和我同住一屋。夜里闲聊，他说了一件他们单位老刘的事情。老刘是他们单位的一位老工程师，再过一年多就要退休了。一天中午烟抽完了，他就到单位马路对面的烟店去买烟。他烟瘾很大，买了烟，就在店里对了个火，边抽边往回走。谁知横穿马路时，不知从哪儿蹿出一匹“野马”来，横冲直撞的，就把走在斑马线上的老刘撞死了。

　　出车祸后，单位立即打电话给老刘的妻子，也不敢告诉她老刘出车祸死了，而是说他出去买香烟时，被一辆汽车擦破了一点皮，没什么大碍，但请她马上过来一下。老刘的妻子听了似乎很纳闷，问有没有搞错人？单位上的人说没有啊，告诉她老刘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在单位干什么工作……这一切女人都说不错，但错的是最关键的一点：她们家老刘从不抽烟，她和他结婚三十四年，她没有见他抽过一枝烟。所以她怀疑这个人不是她丈夫。

　　但她还是赶去了，死者确实是她们家老刘。

　　丈夫的猝死，对她的打击是巨大的。当她从失去丈夫的痛苦与悲伤中慢慢地走出来后，另一个打击却比丈夫的去世伤得更深，那就是他的抽烟。她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十四年，却一直不知道他抽烟，而且一抽就是四十多年。因为和老刘是同事，老何曾经去探望过她。女人就问他：你说我算是他的什么人？连同事都不如，你们还知道他抽烟，还知道他这个或那个，可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东西瞒着我？老何对我说，她那份心碎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因为老刘的抽烟摧毁了她人生的全部信仰，一个对她来说亲密无间的人，到头来竟然比陌生人还要陌生！老何还是劝她道：那是因为他爱她，当初介绍人说她不喜欢男人抽烟，所以他就不在她面前抽烟了；一个男人在某一天做到这一点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到这一点。但女人说，如果他真的爱她的话，他可以戒烟啊！如果他戒了烟，就不会有这场车祸了。

　　她说，我永远也不能原谅他。

　　老何最后说，从这句话里我知道她爱他，但她不会原谅他，最后的裂缝让爱成了生的悲凉；她情愿出车祸的人是自己，而不愿意看到这瞒了三十四年的谜。（作者单位杭州钢铁集团公司质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