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睡在街头当"老板"

　　流浪打工者酸楚面对“城市野人”的称呼

　　本报讯 （记者 吴笛）“游击队、厦门垃圾、城市野人，这是厦门人给我们的称呼。”在假日商城门前，来厦门打工近10年的老王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这样形容自己。52岁的老王是假日商城门前流动打工者中的一员。讲起他的打工生涯，老王说可以写上一本小说。

　　在假日商城门前有这样一群人，晚上，他们打开铺盖卷就睡在马路旁，白天，他们收起行李等待上门的生意。据老王介绍，长期驻扎在假日商城门前的打工人员有几百人，很多人都是做工期紧、劳动量大的苦劳力，每天工资三五十块到一百块不等。有活干的时候大家争着去，没活干的时候几个人围在一起打牌，或者席地而睡保持体力。老王出门打工有10年了，没有回过一次家，家里的两个儿子都长大成人。

　　等我赚大钱就回去

　　老王是吉林通化人，父母是泰国华侨。1994年，当地侨办下属的一个工厂通过人才引进的形式，将还在教育系统工作的老王招进了工厂。一年后工厂倒闭，老王下岗。1995年，老王不顾妻子的反对，卖了家里的房子凑了3万元，买了鹿茸、人参、虎骨和熊掌后剩下500元的路费，他带着妻子和7岁的儿子登上了去沈阳的火车，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乡。老王说他“当时没想以后会打工，只想带着东北土特产到外地找销路，以为会赚到很多钱。”，老王说一年间，一家三口从沈阳到北京、青岛、苏州、上海、广州，最后辗转到了厦门，身上带的药材都变卖成了路费，平时妻子和孩子在旅店休息，他一个人到外面去卖特产，晚上就睡在火车站。“在上海逃票的时候把自己从车窗塞进去，在广州的时候被人骗说可以到深圳，半夜被抓到派出所。”

　　在厦门两个月后，妻子说孩子要回老家读书，让他一起回去，“等我赚到大钱我就回去。”老王说，为了这句话，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后流落街头。

　　第三等打工者，就是住露天广场的人

　　老王说聚集在厦门火车站附近的打工者分几个层次，一等人是那些水电工，有技术，赚钱多，可以在火车站附近租房。二等人住在卖报工的宿舍里，那里很闷，空气也不好，好几个人挤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第三等人就是他们这些住露天广场的人，大多打零工，收入没保障，住不起宿舍。老王说他年轻的时候也住宿舍，但是年纪大了，干不了搬运等重活。

　　老王说，这个群体里大家关系一般，如果借钱，几十块还行，多了是没人借的。几年前，大家在东坪山住的时候，一个山西人因为赌钱输光了，加上感冒，呆在山上起不来。他向周围人借钱，很多人都不借，也没人给他买饭。过了几天，大家再去看他，他已经死了。“出门在外只能靠自己。”老王说这些人都很现实。|

　　假日商城门口，是“第三等”外来打工者的卧室。张淇辉 摄

　　讨债法：一人打架一人报警

　　谈到有民工跳楼讨工资，老王说这叫无奈。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给私人老板打零工，经常做几天就给钱，所以老板根本不会跟你签协议或者打欠条。“老板不给钱，我们找到劳动部门，他们让我们出具劳动合同和相关证明，我们一样也拿不出来。”

　　老王说，10年的打工经历老王练就了一身“讨债神功”。一次，老王和另外一个年轻人在帝豪大厦附近给一个老板搞装修。干了将近一个月，老板天天给他们喝稀饭吃咸菜，他和工友实在没有力气再干下去。他找老板要工资走人，老板说没干完就一分钱也拿不走。老王和工友商量决定，一个人和老板打架另外一个人报警。因为老王年纪比较大，工友说他负责打架，让老王报警。最后警察帮他们要回了工资，但是年轻工友却被打得头破血流。老板给了300元去看医生，年轻工友贴了块创可贴，省下300元。

　　老王说和那些无赖老板周旋要讲究策略。一次，他和几个人给一个老板贴外墙砖，他觉得老板靠不住，就天天跟老板借钱，老板不给他就不干活。一个多月后，活干完了老板也跑了，其他工友都白干了，只有老王只亏了几十元。

　　家人以为他在厦当老板

　　10年了，为什么从来都没回过家？记者问。谈到家人，谈笑风声的老王马上黯然伤神。

　　妻子在回老家两个月的时候给他打来电话：“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找别人了。”老王说他对不起妻子，没有能力养活家人，他只能接受妻子改嫁。

　　2003年，老王的弟弟来厦门看他，老王骗弟弟说自己在一家企业做车间主任。在弟弟临来的那天，他在东浦路租了一间房子，到旧货市场买了旧电视和风扇。

　　弟弟下车的时候拿着摄像机想把久别重逢的一刻记录下来，可是看到哥哥的样子他惊呆了。“你怎么穿成这样？”到了老王的“家”，弟弟又问“你怎么住在这里？”老王说自己穿的是工作服，公司刚起步住宿条件不好。

　　弟弟抱着他开始哭，“你别再装了，跟我去旅馆住。”弟弟拉着老王就往外走。老王说当时他也哭了，自己的落魄再也隐瞒不住了，弟弟要老王跟他回家，他说“我买了体彩中了大奖就跟你回去。”

　　弟弟陪他一起买彩票，一个多月过去了，弟弟花光了身上钱却一分钱也没中到。

　　家里的亲戚朋友都以为老王当了大老板，去年儿子打来电话让他买笔记本电脑，他说没钱，儿子就再也不理他了。他每年给家里寄的钱不超过3000元，别人觉得他过上了好日子把家人都忘记了。

　　老王爱买体育彩票，每个月的花费大概要1千块，老王梦想中大奖发大财，但是至今他中的最大的奖是50元。

　　(来源：厦门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