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旬老太57年照顾脑瘫儿子

　　本报记者 王虹

　　给儿子倒屎盆

　　孙铁英在织毛衣

　　照顾儿子吃饭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57年前的那个夏日，刘淑珍躺在床上大汗淋漓，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让她感觉到的是腹中胎儿即将降临人世的喜悦。然而，这种喜悦太短暂了。刘淑珍夫妇还未来得及尽情品味初为人父为人母的甜蜜与幸福，就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儿子先天性脑瘫———

　　生下来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7月25日14时许，哈市南岗区上夹树街19号203室里，刘淑珍正准备躺下来歇一会儿。给儿子倒尿、接大便、做饭喂饭、收拾家务，从早上起来忙乎到下午的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刘淑珍母子的家不大，但是收拾得非常干净，屋里的空气中也没有久病的人带来的污浊。看见有人来，床上的孙铁英瞪大了眼睛，左眼明显有些歪斜，一双手交叉放在两条纤细的腿上，显得很安静，细长的脖子上长有一个大皮球般的肉瘤。今年已经57岁的他面容上显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苍老，可是神情的木讷却时时在提醒人们，他的智力水平只相当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刘淑珍今年83岁，满头白发，瘦削的身躯已被岁月压驼了背，老人的脚趾骨明显变形，她说那是小时候裹脚裹的，后来放开了，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说起儿子孙铁英，老人眼镜后面的双眼红了，边看着儿子，边摇着头，欲说却无从说起，让人深切地感受到老人五十多年来一言难尽的艰辛。

　　“他生下来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的目光呆滞。去医院检查，大夫说是大脑有毛病，是从胎里带来的。那个时候的医疗条件有限，我和老伴就抱着他到处去看病，有的大夫都不给我们看了，直接就说，你的孩子不用再往医院抱了，不用再费那个心了，没有治的价值，别再花冤枉钱了。可我和老伴不甘心，一开工资就抱着孩子到处看病。可是，人家都说这是先天的，是从胎里带来的，治不了。”刘淑珍说。

　　一把屎一把尿伺候了57年

　　儿子的身体状况使得刘淑珍无法再出去工作，所以，从生下孙铁英后，她就一直在家伺候着儿子，一直伺候了57年。

　　刘淑珍说，别人家的孩子两三个月大时都会笑、会翻身了，可是自己的儿子对外界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五六个月时，儿子还不会坐。快一岁时，儿子别说走路，连下地扶东西站着都不行。到了该吃饭的年龄，孙铁英根本就不知道往嘴里吃。无奈，刘淑珍就拿一个汤匙压住他的舌头，再把要喂的食物一点儿一点儿地用筷子往他的嘴里拨拉。最让刘淑珍担心的是，儿子长大了依然不知道拉尿，经常是她一掀被就发现一摊屎，一天不知道要洗多少遍。11岁时，孙铁英的脖子上长了一个小指头粗细的瘤，他和老伴又带着儿子到处求医。医生说这个瘤外面包着血管，不能手术。刘淑珍说，老伴去世后，由于经济原因，她再没领儿子去看过这个瘤，好在现在它好像不长了，而且也不疼不痒。

　　一次，刘淑珍抱儿子去医院看病，一个大夫偷偷跟她说，你把孩子放在椅子上，就说自己带的看病钱不够，回家取钱去，回去了你就别再回来了。还有一次，一个好心人对刘淑珍说，孩子的瘤不可能治好了，又是个傻孩子，你半夜时把他放在孤儿院门口，天亮时出来人就会把他抱进去的。也有人给她出主意，让她抱着孩子出来溜达，就当不经意似地把孩子放在大道上就走。刘淑珍说：“儿子小的时候，有好几回都有人给我出主意，让我们把孩子扔了，可我真是舍不得啊。就算是他傻、他呆，可他毕竟是我这当娘的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在两张单人床中间，放着两个塑料瓶，瓶上盖着暖瓶盖，这就是孙铁英的两个尿罐。在床中间的桌子腿上和刘淑珍的床栏杆上各拴着一条毛巾，这是给孙铁英起来大便时当拉手用的。每天早晨起来，刘淑珍趁儿子起来前要赶着去一趟早市，前两天她买了一堆黄瓜和一棵大头菜，歇了三气儿才拎到家。回家后，要伺候儿子起床，给他把尿罐倒了，再扶他起来坐到桶上大便。忙完了，再给他洗脸洗头，孙铁英头上的分泌物特别多，每天都得洗一次。现在天热，老人给儿子脱鞋时发现他的脚有味，就打来水给他洗脚。忙完了这些，刘淑珍才得空去做早饭，吃上时一般都是九点多了。孙铁英的牙已经全都掉了，做点儿菜得给他切得碎碎的拌在饭里，下面条时也得多煮一会儿才行。刘淑珍说，她和儿子一天吃两顿饭，不敢多给儿子吃，自己年岁大了，真收拾不动了。晚上，一切收拾妥当以后，她得把儿子放躺下，再给盖好被。半夜里，她得醒来好几次，看看儿子是不是把被蹬了。有一天半夜，儿子翻身掉到了地上，她实在是整不起来，娘俩就在地上待了半宿，直到早上刘淑珍喊来邻居帮忙，才把儿子抱回床上。

　　57年来没去看过街景

　　57年来，刘淑珍被儿子孙铁英拴得死死的，用她自己的话说：“你出门时，心里得装着一堆事，得寻思他今天吃的是什么，大概什么时候大便，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得赶紧往回跑。所以平时我根本不敢出门，就算是人到了外面，这心还在家里呢，哪有心思看什么街景啊。”

　　刘淑珍说：“我守着这样一个残疾孩子，多少年没出去工作，跟不上时代了，跟人家聊天都说不到一块儿了。我平时出不去门，家里有这样一个病人，邻居们也很少来串门，烦闷时我就看看报纸，好知道点儿外面的事儿。”

　　前几天，凤翥社区的工作人员和军供饮食站的战士们要用轮椅推着孙铁英和刘淑珍到中央大街转转，被刘淑珍拒绝了。“人家都是好心，可是我实在不敢答应。我儿子小时候就有这个毛病，有时一激动或是兴奋了就抽。我怕他出去看到热闹，一下子受不了再抽了。”刘淑珍无奈地说。刘淑珍前几天也刚犯了心脏病，是被孙铁英踹床时惊的。得知情况后，凤翥社区的蒋书记、李主任和张书记连忙将老人送去附近的医院检查，又给她找来偏方治疗。老人说这几天心脏好多了，就是感觉活越来越干不动了。去年家里的窗户还是自己擦的，今年说什么也擦不动了。这些年也多亏了凤翥社区的同志对自己和儿子的关心，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小儿子是个仓库搬运工，活忙又累，住的地方也离得远，偶尔来帮她买菜、买粮、买油，干点儿家务活，平日里就全靠社区的同志帮着了。

　　我活一天就让他高兴一天

　　谈话时，孙铁英一直坐在床上静静地听着，他的身边有一个各色毛线织成的毛活，都是平针织的，针脚很均匀。刘淑珍说，这是她给儿子活动手的。儿子左胳膊和左腿不好使，为了让他锻炼着自己拿东西，她和老伴想尽了各种办法。开始时让他画画，可是他的手不听使唤，拿不了笔。最后，她想出了织毛衣这个办法。现在，儿子已经越织越好了，每天早上五点多起来，他就开始织，几天就能织挺长。

　　孙铁英平时很爱看电视，有时他发现刘淑珍给换了台，他就不高兴，还会发脾气。“他生下来就耳聋，也没法学说话，长这么大从没叫过一声妈。平时我给他穿新衣服或是喂好吃的时，他就会冲我笑，我知道他是开心高兴呢。今天早上他要穿短裤，我怕凉没给他穿，这不，穿上长裤他就不高兴了。”刘淑珍边说边慈爱地望着儿子。看到大家对自己织的东西感兴趣，孙铁英的眼神中显得非常兴奋，还拿起身边的毛活织了起来。虽然动作缓慢，但也是一板一眼，有模有样。当记者对他伸出大拇指时，他兴奋地咧开嘴笑了，笑容中有几分得意，似乎还有几分面对夸奖时的羞涩。

　　“他是我的儿子，他也不想自己成这个样子。我的年纪越来越大了，不知道还能照顾他多久。不过，只要我活一天，我就让他高兴一天，毕竟他也是无辜的。”送记者和社区的同志出门时，刘淑珍一边走一边紧紧地拉着我们的手说：“你们有空就来，大娘愿意跟你们说说话，我已经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