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雀记

　　断弦：

　　你好！有没有赶麻雀的好办法？

　　都市快报：

　　为什么要赶？

　　断弦：

　　最近半个月，我们乡下，好多人在稻田里赶麻雀。不知怎么回事，今年的麻雀特别多，什么办法都用了，但都没用，只得一天到晚人人守在田头。

　　都市快报：

　　请问是在哪里？

　　断弦：

　　湖州马腰。

　　都市快报：

　　麻雀多到什么程度？

　　断弦：

　　这么说吧，一天不去赶，稻子就会被它们吃完。我奶奶每天从早上五六点出去，一直要赶到傍晚六点多才回家，说还要赶一个月的样子，累死了，烦死了。而且麻雀胆子越来越大，奶奶说，不走到离它们一两米的地方，它们是不会飞走的。

　　都市快报：

　　每年都这样？

　　断弦：

　　以前没这么多，最多时，弄几个稻草人往田头一放就可以搞定的，现在不行了，扎草人，竖红旗都不管用了。不知道是不是麻雀也会互相通风报信，好像全村的麻雀都知道村西头的稻子熟了。反正村东头的稻田里，就不太看得到麻雀。这几天，村西的村民们凡是能抽得出空的，全在田间赶麻雀了。

　　麻雀绝种万石归仓 50年前麻雀差点绝种

　　四月十九，鸡叫起床，英雄人民，摩拳擦掌。城乡内外，战旗飘扬，惊天动地，锣鼓敲响。数百万人，大战一场。成群麻雀，累断翅膀。漫天遍野，天罗地网。树桠屋角，不准躲藏。昼夜不休，张弓放枪，麻雀绝种，万石归仓。

　　这首诗，相信许多60岁以上的老人都有印象，诗的名字就叫《大战麻雀》，发表于《人民日报》上。

　　1955年，麻雀作为“四害”之一，被列入要彻底消灭的对象，规定从1956年开始，分别在5年、7年或者12年内，在一切可能的地方，基本上消灭老鼠、麻雀、苍蝇、蚊子。此后5年，麻雀被定性为害鸟并判极刑，各地展开了捕雀运动。

　　在号召下，消灭麻雀全国行动进入第一次高潮。1956年12月，甘肃省高台、永宁、银川等十多个县市的青少年出动8万多人，组织了2400多个消灭麻雀的突击队和突击小组，利用门板压、弹弓打、枷笼夹、砖头砸、马尾网套、铁猫捉等办法，在1956年最后一周内共消灭了23万多只麻雀。

　　但更有效的剿灭方法是1958年由四川省率先展开的：

　　“……这次战斗所采取的方法是最近从群众中总结出来的，就是利用麻雀不能作远距离和持久飞行的弱点，人人动手，分片负责，穷追猛打，不让麻雀在任何地方停歇、栖息，不让麻雀得到一粒粮食、一滴饮水，使麻雀饥饿疲乏，不能飞翔；同时配合捕打、毒杀，达到歼灭麻雀的目的。

　　四川的这次麻雀歼灭战取得了辉煌战果，仅温江专区17个县就组成了258万人的灭雀大军，在1万多平方公里的川西平原上，向麻雀开展全面围剿，三天中，共打死、饿死、累死和活捉麻雀100多万只，并获雀蛋5600多个……”

　　派人学习四川的灭雀经验后，1958年4月14日，北京成立围剿麻雀总指挥部，将全市划分成大大小小的“战区”。有些地区还组织了机动队、轰赶队、弹弓队、音响队、搜捕队。有关部门准备了大批毒饵、爆竹、竹竿等灭雀工具，要求家家户户收集各种能敲打出声的响器。

　　4月19日到21日，连续三天，北京全市工厂停产、农民停工、学校停课、商店关门、所有机关团体停止办公，专干一件事：围剿麻雀。

　　4月20日，《人民日报》发表题为《人民首都不容麻雀生存三百万人总动员第一天歼灭八万》的文章：

　　从19日清晨5时开始，首都布下天罗地网，围剿害鸟———麻雀。全市三百万人民经过整日战斗，战果极为辉煌。到19日晚上10时止，据不完全统计，全市共累死、毒死、打死麻雀八万三千二百四十九只。

　　19日清晨4时左右，首都数百万剿雀大军拿起锣鼓响器、竹竿彩旗，开始走向指定的战斗岗位。八百三十多个投药区撒上了毒饵，两百多个射击区埋伏了大批神枪手。5时整，当北京市围剿麻雀总指挥王昆仑副市长一声令下，全市八千七百多平方公里的广大地区里，立刻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枪声轰响，彩旗摇动，房上、树上、院里到处是人，千千万万双眼睛监视着天空。假人、草人随风摇摆，也来助威。不论白发老人或几岁小孩，不论是工人、农民、干部、学生、战士，人人手持武器，各尽所能。全市形成了一个声势浩大的“麻雀过街，人人喊打”的局面。被轰赶的麻雀在天罗地网中到处乱飞，找不着栖息之所。一些疲于奔命的麻雀被轰入施放毒饵的诱捕区和火枪歼灭区。有的吃了毒米中毒丧命；有的在火枪声里中弹死亡。

　　……

　　在天坛“战区”到处是鞭炮和锣鼓声，三十多个神射手埋伏在歼灭区里。他们一天之中歼灭麻雀九百六十六只，其中累死的占40％。在南苑东铁匠营乡承寿寺生产站的毒饵诱捕区，在两个小时内就毒死麻雀四百只。宣武区陶然亭一带共出动了两千居民围剿麻雀，他们把麻雀哄赶到陶然亭公园的歼灭区和陶然亭游泳池的毒饵区里，在大半天时间里，共消灭麻雀五百一十二只。在海淀区玉渊潭四周十里的范围内，三千多人从水、旱两路夹攻麻雀。人们从四面八方把麻雀赶到湖心树上，神枪手驾着小船集中射击，只见被打死和疲惫不堪的麻雀纷纷坠落水中。

　　……

　　据各地不完全统计，1958年全国共捕杀麻雀2.1亿余只。

　　就在“麻雀战”轰轰烈烈的时候，不少生物学家提出了不同意见。鸟类学家郑作新和同事们在河北昌黎果产区和北京近郊农村，采集了848个麻雀标本，一个一个地解剖嗉囊和胃部，以求得各种食物的容量。他的结论是：冬天，麻雀以草籽为食；春天养育幼雀期间，大量捕食虫子和虫卵；七八月间，幼雀长成，啄食庄稼；秋收以后主要吃农田剩谷和草籽。总之，对麻雀的益害问题要辨证地看待，要因季节、环境区别对待。

　　1959年11月27日，中国科学院党组书记张劲夫写了一份“关于麻雀问题向主席的报告”，报告中说：科学家一般都认为，由于地点、时间的不同，麻雀的益处和害处也不同；有些生物学家倾向于消灭雀害，而不是消灭麻雀。

　　1960年3月，毛主席为中共中央起草关于卫生工作的指示：“麻雀不要打了，代之以臭虫，口号是‘除掉老鼠、臭虫、苍蝇、蚊虫’。”

　　于是，麻雀终于平反了。

　　鲜美的下酒菜 麻雀的第二次厄运

　　麻雀们相对平静地生活了20年。到了80年代初，麻雀们再次面临厄运———国外时兴吃麻雀，于是麻雀又成了我国外贸出口的货物，农民以每只一角左右的价格出售给外贸公司。麻雀在那些年，成了许多地方农民的副业收入之一。

　　进入90年代，城里人口袋里的闲钱多了，开始讲究起吃喝来，尤其热衷野味，麻雀因其肉质鲜美，又被食客们盯上，烧烤麻雀、炸麻雀成为一些人的下酒菜。再加上农药的滥用，麻雀的食物出现季节性短缺，数量开始大量减少。到了90年代末，江西等一些地区已经多年见不到麻雀了。

　　赶麻雀还没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捕杀25只以上要吃官司

　　这几年麻雀为什么越来越多？浙江省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总站的丁先生说，主要是因为老百姓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有了很大提高，滥捕滥杀的行为大大减少。浙江从1998年开始，将麻雀列入我省一般保护动物，一次捕杀25只以上，是要判刑的，之前我省已有人因滥捕滥杀而获刑。

　　另一方面，鸟类中，麻雀的繁殖力比较强，在南方，几乎每个月都有繁殖，每窝产卵4—6枚，每年能成活的小麻雀在10—40只左右，而麻雀的天敌———鹰隼的数量增长有限。缺少天敌的麻雀更是如鱼得水，数量大大增加也就不足为奇了。

　　“怎样能不伤害麻雀，又能一劳永逸地把它赶走？目前还没有好的办法，对此造成的农作物减产，我省目前也还没有相应的补偿条例。目前来看，只能像湖州的村民们那样，自己辛苦一点。”丁先生说。

　　(记者冯云浓 都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