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痛：疼痛、窘迫和歧视

张福荣全身烧伤面积达到45％，头脸多为三度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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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当年救火英雄的合影■本版图片据《广州日报》

救火英雄们手上留下的累累疤痕■合成图片

　　英雄之痛 疼痛、窘迫和歧视

　　“大爷，您这脸这个样子，谁敢坐您旁边吃饭啊。”

　　进入上世纪90年代，随着董世全、张福荣等人的单位转制，有些人陆续提前退休。由于属于化学烧伤后遗症，需要昂贵的医疗费用，原单位又未及时办理工伤、医疗等保险，导

致这20多人中不少人因病致贫，生活艰难。

　　据介绍，张福荣子女都下岗，老伴身体也很差。由于单位拒绝给报销医药费用，两个人每个月几百块的退休金根本不足以应付高额的药费。由于身上的烧伤一到夏季就溃烂，张福荣在痒得难忍时经常光着上身在墙壁上蹭来蹭去，记者见到张福荣家靠床的墙壁已是血迹斑斑。

　　与身上的伤相比，更难以接受的是周围人的歧视。一次，张福荣去饭店吃面，吃完后刚想歇息片刻，服务员就跑来说：“大爷，您这脸这个样子，谁敢坐您旁边吃饭啊！”无奈，张福荣只能离开饭店。

　　还有一次，张福荣去澡堂洗澡，老板竟以为他是皮肤病把他轰了出来。张福荣辩解说是救火烧伤，一些人居然说：“骗谁，我还雷锋呢！”

　　王素清的遭遇也基本类似，由于面部烧伤以及惊吓导致躁狂症，60多岁的她至今未婚。

　　由于医药费用常年不能报销，自己收入又不得不支付医疗费用，有些救火英雄不得不靠捡拾废瓶子为生。在张福荣家，记者就看到了一个大大的编织袋，里面装满了废饮料瓶、易拉罐。

　　张福荣说，如今，当年26名救火英雄目前已知健在的只有11人，其他两名英雄下落不明，另外13人还未等到“英雄证明”就已去世。其中只有部分人在退休时收到了数额不等的一次性伤残补助和加发的5％的退休费。

　　6年坎坷难道英雄过时了？

　　“当时没办手续，而且现在也都过时了，这么多年没英雄手续，你们不也都活过来了么？”

　　时间到了2000年，锦州市公布了宣布提高劳模和英模待遇的文件。

　　“我们也是当年各报纸宣传的学习楷模和交通部宣布的英雄啊！”董世全认为，“当年交通部能够为程洪义补办烈士手续，那么我们这些人补办英雄手续当然也是理所应当的。”因此，他们萌生了希望有关部门为他们补办英雄手续的想法。

　　但是，张福荣说，多次找到汽车站和主管单位锦州市交通局得到的答复是：“当时没办手续，而且现在也都过时了，这么多年没英雄手续，你们不也都活过来了么？”

　　“英雄怎么能过时呢？”张福荣想不明白。

　　由于与锦州市交通局和汽车站交涉不成，董世全和张福荣等人只得找到省交通厅和交通部反映问题。随后，交通部一位负责人曾表示：“我们可以为你们补办救火英雄证明，但是需要锦州市交通局打补办救火英雄证明材料。”

　　回到锦州后，交通局却再次要求董世全等人解释补办英雄证明的动机。事后，交通部一位负责人告诉董世全等人，锦州市交通局担心补办英雄手续之后的待遇问题如何解决，因此推脱。

　　一年，两年，漫长的等待之后是更漫长的等待，这中间，交通局曾以医疗补助和困难补助的名义给张福荣、董世全等人每人发了3600元钱，但是“英雄证明”仍然遥遥无期。

　　2005年末和2006年9月，这些救火英雄的一些事迹经《广州日报》、中央电视台等媒体报道，开始为各界所关注，一些药厂还专门致电询问并免费提供了一些药品。

　　张福荣说，今年10月30日锦州市交通局出具了一纸《荣誉证书》的意见稿，记者在张福荣家见到，这个证书是用一张A4纸打印的，上面只有60多个字。上写：“在1964年1月4日扑灭锦州汽车站修理车间瓦斯罐爆炸火灾过程中，为保护国家财产和人民生命安全，英勇救火，光荣负伤。特此证明。”

　　记者注意到，仅仅这60多个字的官方证明，上面出现3处错误。实际上，救火日期是1月3日不是1月4日；爆炸的并不是瓦斯罐而是液化气罐；实际上也没有发生火灾而是爆炸。

　　解决方案争取解决医药费

　　“我们不是要待遇，但既然是英雄，为什么我们现在的医药费却不能全额报销？”

　　在中央电视台等媒体广泛报道过张福荣、董世全等人的事迹后，今年11月18日，张福荣、董世全等人终于收到了一份“英雄证明”。

　　11月20日，记者见到了这份由交通部精神文明办公室下发的《关于原锦州汽车站二十六名职工为抢救国家财产被烧伤有关情况的证明》。里面除了复述26人抢救国家财产的事迹外，还提到“时任交通部副部长的潘琪同志在1964年1月15日程洪义同志追悼会高度赞誉这二十六名同志是救火英雄”。

　　最后，文件提到“鉴于救火英雄比照省部级劳模享受待遇没有政策依据，上述同志的要求无法落实。但考虑到这部分老同志当年曾为抢救国家财产做出过突出贡献，争取妥善解决这部分同志的生活困难和医药费报销的问题。”

　　虽然等来了这份迟来的证明，董世全和张福荣等人却依然搞不明白：“我们不是要待遇，但既然是英雄，为什么我们现在的医药费却不能全额报销？”

　　40多年生活的艰难，让这些六七十岁的老人们已经忘记如何展开笑颜……本报记者原家强

　　记者手记

　　希望别再有尴尬英雄

　　记者从有关方面了解到，目前董世全、张福荣等人遇到的尴尬，也映射了体制上的一定欠缺。

　　据了解，目前我国在有关见义勇为的地方法规和条例中，更多的只是强调了鼓励和保护在同各种犯罪分子和治安危害作斗争中见义勇为、做出突出贡献的人员，而对抢救国家财产等方面较少提及。

　　辽宁省见义勇为基金会副理事长李国志表示，类似董世全等人的情况，以见义勇为基金会的名义补发见义勇为先进分子的证书，基本是不可能的。

　　他表示：“第一，当时的年代距离今天已经很久远；第二，相关的当时的证明和见证人难以找到；另外就是按照目前正在适用的有关条例，见义勇为的申报一般不超过30个工作日，像这样的情况，肯定已经超过了申报时效，所以没有办法补办。”

　　但是李国志表示，目前国家有关部门正在着手对见义勇为的有关法规进行修改，以及扩容，其中就包括对国家财产的抢救等行为加大奖励幅度，但是目前尚属于探讨阶段。

　　实际上，类似张福荣等人抢救国家财产负伤的事例在国内还有很多，因为当时特殊的历史情况，有一些都已经被埋没。

　　我们期待着，董世全、张福荣等人42年的尴尬“英雄路”不再上演，更期待如他们一样的昔日英雄不会在回忆往事时感到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