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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赌王辛玉田的良性循环:赌博不生产财富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2月07日18:41 新民周刊

  对于赌博这样一个经济涵盖繁复、道德包容芜杂的世界课题,没当成“赌博家”的辛玉田,终于回归成为一个普通人,完成了自己人生立场的朴素转换:对于社会,“赌博不生产财富”。

  撰稿/陆幸生(记者)

  那还是上世纪的1999年9月17日晚间,中央电视台“实话实说”栏目当天播出的题目,是“浪子回头”。主持人崔永元脸上浮动着大伙儿习惯的“笑像哭似的”调侃表情,询问男嘉宾辛玉田:你开始迷上赌博的时候,心里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时年45岁刚出头的山西汉子辛玉田张口就答:我这个人吧,从来就是干一行爱一行的。

  录制现场的观众,全体哄堂大笑。

  屏幕上一个大特写镜头:山西省原平县公安局被群众誉为“阎王爷”的治安科长,也在开怀大笑。就是他,将当年处于疯狂赌博状态中的辛玉田“司令”,捉拿归案的。

  2007年1月8日,我赶到大连,踏进位于西安路商业繁华地段的“大食府”,顺着长长的店堂望去,一位秃顶、上唇留着浓密胡须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山西辛玉田锅贴”招牌下吃饭。当年崔永元看着辛玉田的长相,实话实说地讲了一句:你可真像一个人。崔永元这句话,也道出了在场观众的共同观感,于是大家又大笑一回。崔永元说辛玉田像的那个“人”,是指蒋介石。我上前招呼:是辛玉田先生吧,怎么称呼您,是叫辛老板,还是叫辛司令?

  辛玉田递上冠以“锅贴总公司董事长”头衔的名片,笑着回答:人家都这么叫过,习惯了,都行啊;我说,总不能再叫你赌王了,就叫你辛先生吧。

  腰缠千元开始赌博生涯

  山西汉子辛玉田的生日,是1955年10月1日。出生地是距离原平县城还有10公里路途的上院村。问到他上学的事情,辛玉田回答,我读到了“七年级”。我说,十年浩劫把原有教育体制都摧垮了,但形式上还是有升初中这一说的。辛玉田斩钉截铁:反正我读的就是七年级。

  七年级毕业生辛玉田走向社会就业。他说,当初我可瘦了。我问,瘦瘦的你,能够干个什么活呢?辛玉田的回答是我没有想到的:参加“剧团”呀,也就是当年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他当演员的动机非常明确:在家当农民,一年到头卖粮,才得一回钱,干剧团“每月都开工资”。

  如今身高1米80,显得颇壮实的辛玉田,说到自己扮演过的角色,也不由得笑出声来:那时就八个样板戏,英雄人物李玉和、杨子荣,没我的份,我演《智取威虎山》里在林子里站岗的匪兵,就一句台词:还是九爷好啊。再不,演《沙家浜》里“我还要抢人”的刁小三。还有,就是《奇袭白虎团》后来向志愿军投降的“南朝鲜匪兵乙”。这个小兵的台词要多一些:奉命去放哨,抱枪睡了觉,轰隆一声响,你们开了炮。班长炸断腿,班副炸折腰,就数我腿长,拔脚往后跑。想起军令有三条,回家我也活不了,只好跟着你们把命逃。

  我说,都是在舞台上一晃而过的小坏蛋,连演鸠山都不够格。

  随着1976年的社会转折,当地县“宣传队”解散,辛玉田得干点实在活了,他来到汽车修配厂当工人。技术工种车、钳、铇他都干了,最终挑选当了炊事员。我颇为诧异地问,中国话说,一技在身,走到哪儿都有饭吃,你怎么甘愿烟熏火燎地去做伙夫?辛玉田回答非常现实:那年头吃不饱,在单位食堂里干,先喂自己的肚子,“饿怕了呀”。

  小三十的辛玉田结婚了,娶的是同属“县二轻局系统”综合厂的女工,图的是“两口子都开工资”。辛玉田乐呵呵地回忆:我结婚可风光场面了,“院戏院舞,我在剧团干过,就把那些老熟人老朋友找来,在自家院子里边演”。我说,在上海那叫堂会,是有钱人才叫得起的。

  说话不遮不掩的辛玉田,做起事情来也有着一股子愣劲。1984年还是“个体户非常稀罕的年头”,可他两口子商量着开饭店,说停薪留职就停薪留职。在食堂干活的辛玉田,心里头自有一番算计:厂子里伙食差劲,我就租厂里的街面房子,开个小店,专卖山西人爱吃的面食,顾客就是厂子职工,肯定能红火。我说,厂子食堂里“伙食差劲”,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职业炊事员干出来的。辛玉田回答:那是我一个人能干好的事么?

  当年工厂职工的薪水,也就是每月30来元人民币。辛玉田说,我的店就叫“玉兰餐馆”,面条两毛钱一碗,“还真赚了”。

  辛玉田从1986年开始上桌玩

麻将耍钱。我问,你刚开两年小店,挣了多大本钱,就烧包敢上阵耍钱了?辛玉田大言不惭的回答,让人啼笑皆非:那时候讲万元户,我两年小店,挣的钱不到一万元,也就大几千吧。

  口袋里鼓鼓的大几千人民币,把辛玉田的体温抬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当地人当年的眼睛里,他已是个不得了的有钱人。这个位于中国山西一小县城城乡接合部的不得了的有钱人,就此开始了“不得了”的赌博生涯。

  “冲出山西,赌遍华北,面向全国”

  辛玉田一赌就是9年。

  问到辛玉田赌博的缘由,他略有迟疑,欲言又止。一会儿,他说道:

  作为孩子,对自己的父母是非常敬重的。有些事情我从来没有说过,今天我就来给你说几件。一个是,我家五个孩子,有俩姐姐,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我排中间。家里穷,也不分个男女,我小时候穿的,都是两个姐姐穿剩下的衣服裤子。我淘,一天父亲气极了,按住我,朝我屁股上就是一巴掌,结果裤子烂成了条条。除了在地里掏弄点收成,碗里锅里都没啥剩的。也不知有多少日子了,我的兜里存住了三分钱。现在我也忘记这三分钱是咋存下的。被我母亲发现了,死命地要我说出这三分钱是从哪儿来的。我又说不清楚。又是一顿打呀。三分钱被母亲没收了。我妈最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小三兜里的三分钱,究竟是个什么来路?咱们人穷志不穷,偷鸡摸狗的事绝不能做。

  其实,现在想想,偷拿人家的钱,哪有只拿三分钱的?

  我们那儿,从来就没啥娱乐,那年月没电视,也买不起收音机,就是乡里乡亲的在一起耍个钱玩。那时候麻将还没有“开放”,就是那种窄条的纸牌。我父亲是生产队小队长,耍钱地点就在我们家。数目字很小,一盘也就是一分钱的。只是,父母耍钱,他们不避我,我在一边看,也不撵我。十来岁的年纪,牌桌上的花样,我看了个底里透亮。

  辛玉田这番从未对别人提过的往事,表达着前几十年,中国中西部县城城乡接合地区人们的生存状况。首先是物质层面的困顿,一个字:穷;其次是精神层面的原则:再穷也不能做丢人的事。只是,当面对赌博这样既立足于物质基础,更涉及到上层建筑的“复杂”事情时,此地简单生活着的人们便“糊涂”了。他们就是这么认为的,赌博耍钱是打发漫长岁月的日常游戏。也是,公家社会,地是公家的,房是公家的,人都是公家的,就兜里几分钱是自己的,就是耍钱了,就是有输赢了,事情还能“宏大”到哪里去?在辛玉田父母的概念里边,耍钱和违法,即使“与公安方面有点小冲撞”,但也无甚要紧,谁管呢,怎么管,管得着么?

  上辈人这般度日,小孩子辛玉田也就这般“成长”。辛玉田欣逢改革开放,朴实性格中多少有点剽悍细胞的他,以能够先吃饭、吃饱饭为原则,主动上食堂,率先开饭店,在比工资要多得多的花花绿绿钞票进入口袋的时候,几多新名词也闯进他有着“七年级”文化底子的脑子里。

  1999年的辛玉田是这样对崔永元说的,2007年对着我这个记者他也是如此表述的:

  这年头变了,社会允许竞争了,人跟人可以进行比赛了。说到比赛,那就是用自己的强项跟人家的弱项比,没有拿自己的弱项跟人家强项比的。过去是比谁种地行,现在是比谁挣钱多。现在大力宣传科学家、艺术家什么的了,这个强项的最高标准,就是要达到“家”的水平。如今允许一部分先富起来,我也要争取先富起来呀,牌桌的花样我底里透,这耍钱我是强项呀,我干吗就不能当个赌博家呢?

  我就决定,向着赌博家发展。

  这番清清楚楚又混混沌沌的话,这番壮志满怀又稀里糊涂的话,注定了辛玉田头破血流的最后结局。

  要做个赌博家,那就不是像小队长父亲那样在家里赌了,辛玉田将自己的麻将赌局,起名叫作:铁路和。辛玉田做事很有派头:我发起组织,我定地方,我出路费,“我管安全”,愿者就来,大输大赢。辛玉田既拿“场租费”,自己也赌,最“兴旺”时人数达到了四五十个,太原的、包头的都来,桌面上摆着几十万。

  这时候,原平县城的人们,给“罪大恶极”的赌王辛玉田起了个外号:辛司令,纷纷告诫家人,绝对不要与其来往。县公安局的治安科长“阎王爷”一直要抓他,但辛司令非常狡猾,打一枪换个地方,很长时间没法将其归案。辛玉田的老婆整天泪流满面,这个被辛玉田称作最善良的女人这样说:我也没去公安局报告过。还报啥告呀,公安比我更清楚辛玉田犯下的事。再说了,我又找不着自己老公。她曾心里想,待见到他,给他碗里弄点啥东西,让他吃了死了算了;再想想,真死了人,女儿还小,这个家咋办?

  这样的传统妇女,也没有想过,她下手把老公“整死了”,她也得“进公安”的。

  这时候的辛玉田,正满怀激情地高呼着自己赌博事业的口号:冲出山西,赌遍华北,面向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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